雨读诗经（4） 卷耳

国风·周南·卷耳

许多年前有首军旅老歌《十五的月亮》曾伴随一代人的成长，而这首歌采用男女对唱的方式，曾打动过无数人。

女声（男声）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你（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我（你）在家乡耕耘着农田，

你（我）在边疆站岗值班。

……

这是现代对唱军旅歌，而早在几千多前，《诗经》就是以歌的形式展现，咱们今天要学的这篇，应该算得上中国最早对唱情歌

采采卷耳 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 寘zhì彼周行háng

陟zhì彼崔嵬wéi 我马虺huī隤tuí

我姑酌彼金罍léi 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 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sì觥gōng 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jū矣 我马瘏tú矣

我仆痡pū矣 云何吁xū矣

卷耳：今名苍耳，俗称羊带来，一年生草本。野生于山坡、草地、路旁，适应力强，耐干旱薄瘠。幼苗嫩叶可食，种子可磨面，是古时常用食物。

　　《卷耳》是一首非常优秀的怀人情感名作。绝佳处就在于他的写作手法独具匠心，对后世的作品有相当大的影响。

　　全诗分为四章，而前一章是思念征夫的女子的角度，而后三章，却是他所思念的爱人的感受所写，在遥远的诗经时代，《卷耳》明显是由男女对唱，分别倾诉内心

采采卷耳 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 寘zhì彼周行háng

　　首章：这个女子采卷耳，采了又采，但一直装不满小筐子（顷筐：即一种浅的很容易装满的斜口筐），这么一个斜口筐为何一直装不满，接下来告诉我们，原来，她在思念着爱人，因为深切的思念，她甚至心不在焉，最后干脆把筐子放到路边（寘彼周行）。

陟zhì彼崔嵬wéi 我马虺huī隤tuí

我姑酌彼金罍léi 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 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sì觥gōng 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jū矣 我马瘏tú矣

我仆痡pū矣 云何吁xū矣

　　接下来的三章场景，顺着第一章女子的独白，备受辛苦的男子满怀愁思的出现，他正行进在崔嵬的山间，满怀愁思，随着每章节递进，登山越来越高，他的马已经走不动了，仆人也累倒了，他自己只能借酒浇愁。文中，没有一个愁字，但这位男子的惆怅却呼之欲出，“虺隤、玄黄、瘏矣”马在上山的路途中，从疲惫到疲病到根本走不动，对马的刻画间接表现出男子思归乡的惆怅

　　关于诗，旧说有“后妃怀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我个人更偏于第三种，不过无论哪种背景，与这首诗本身独具一格的写作方式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卷耳》之所以耐人咀嚼，就在于它有想象，达到“八极”与“万仞”。明代杨慎《升庵集》说它“原诗人之旨……盖身在闺门，而思在道路，若后世诗词所谓计程应说到凉州意耳”，就承认它是有想象的。诗中想象征人的情况，忽而想象他翻山越岭；忽而又想象他酌酒自饮，藉酒遣愁；忽而想象他马疲仆病；忽而又想象他在长吁短叹。想象之中，虽未著一怀念征人字样，却把妇人的一腔深情间接而强烈地表现了出来。同时，这段想象也进而揭示了“采采卷耳，不盈顷筐”这一结果句的原因，照应上文，使全诗结构严谨。

　　像《卷耳》这样几乎通篇展示想象的诗篇在其后世也不乏佳作。唐杜甫有一首《月夜》，写他于公元750年7月间，被安禄山叛军虏禁长安的一个秋夜，怀念鄜州妻子儿女的深情。诗人不直接写自己如何怀念妻子儿女，而想象妻子儿女的情况：儿女不知想念在长安的父亲，妻子在月下思念他，直至头发被雾沾湿了，手臂露在月光中也觉得冷了，最后诗人希望全家能够合欢团聚。借助这些想象，就把诗人深切的怀念，夫妻之间真挚的感情真切地表现了出来。这是不借助想象而直接抒情难以达到的。由此，也可见《诗经》对后代诗歌影响之大之深了。

杜甫《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徐陵《关山月》

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

思妇高楼上，当窗应未眠。

星旗映疏勒，云阵上祁连。

战气今如此，从军复几年。

元好问《客意》

雪屋灯青客枕孤，

眼中了了见归途。

山间儿女应相望，

十月初旬得到无？

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