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赵小蕊】
我是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似简单而又无从回答的问题,今天报告会中的一个互动让我第一次静下心来梳理自己。我是谁?一直以来我好像都是一个母亲,父母过早离世,姐姐的胆小,两个弟弟的幼小使我过早承担了母亲的角色,在他们天空阴暗的时候,我就是云朵缝隙里透出的一线阳光。一路艰难地走来,付出着并收获着。
(姐姐和女儿在一起)
姐姐的一握
姐姐一直非常胆小,四十多岁的人了,一只大青虫都足以能把她吓得哇哇大哭,所以大到找地买房,小到选衣择帽,历来的大事小事都要让我帮她裁决。
暑假里,她因一个腺体囊肿严重需要手术,我念姐夫请假会丢掉工作,就主动提出照顾她,姐听了兴奋不已:“就想让你来,你来了我才会踏实!”
手术前我有意跟她说说笑笑,以减少她的担忧害怕,但当手术车推来,护士让她躺上去时,她立刻惊恐起来,我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躺下:“放心,就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她缓缓躺下,不安的目光始终不离开我,我一直跟到手术室门口,直到手术床闪入不见。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姐终于被推了出来,我一步跨上前,在一群人里,她紧张的目光第一时间寻到了我,然后一把握住了我,泪水霎时溢出。我双手紧紧握住她那冰冷的手,怜爱地望着她那蜡黄的脸:“姐,医生说,她们顺便切掉了囊肿旁的一个小肿瘤,所以时间这么长,放心吧,都切除了!”她听了,目光里终于安然一片。到了病房,她终于踏踏实实地睡下,但那只抓住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我索性双手握住她的手,拥在胸口,暖热了这只再换那只。她就像个安安稳稳熟睡着的小孩子,任凭我的摆弄。
(大弟一家)
大弟的悲痛
大弟是个十足的铁汉子,学没上成,在部队修炼了6年一身铮铮铁骨回来了,做事雷厉风行,独断专横,总在上演侠肝义胆的故事,我从没想过他也会有柔弱的时候。
那是大弟媳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上午,我赶回来正在上班,大弟突然打电话:“二姐,快联系个最好的医生,娃儿脑缺氧快不行了!”我顾不得细问,赶紧让老公托人联系了南阳中心医院,并叫了救护车。等是一种最痛苦的煎熬,我在乡下,大弟在市里,他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冲我十万火急的催促着,恼怒着,吼叫着,担忧着,恐惧着……
下午,侄儿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晚上大弟回来了。电话里他没了往日的一点气息:“二姐,你给那个主任再说说,让他给护士打个招呼,多照顾照顾咱孩儿,二姐,你不知道娃儿有多受罪。”说到这儿,他已泣不成声了,记忆里自母亲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哭,那个一米八八高大强健的弟弟在这个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弱小生命前瞬间倒塌了,他陷入剧烈的悲痛中,向我低低地哭诉着:“在救护车上,我一路捧着他,他就一直闭着眼哭,可又要断气的样子,吸着氧也不行,全身都是乌青,我吓得不敢动,生怕姿势不对惹他哭得更厉害……”我边听边跟着默默落泪,心揪着疼,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到他,可我是姐,又不得不宽慰他,让他暂时能稍稍有一点安心。
“别担心,他们一定会尽力的!”
“不是,二姐,你不知道娃有多可怜,就那么个小人,头上,胳膊上,脚上全扎上了针,医生说哭会加重病情的,你说说吧,让护士多看着,别让娃儿再哭了。”他哽咽得又说不下去了。
“好,我说,我说,现在就说。你要听话,快去吃点东西,好好的,别让小静担心!相信二姐,娃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经过两天与死神的抗争,命悬一线的侄儿终于脱离了危险。到了第三天探视日,没等护士抱出来,大弟已急得踮着脚张望,可等抱出来,他却说:“二姐,还是你抱吧!我没经验,别再把他弄哭了。”我把侄儿揽在怀里,大弟趴在我身边,不时摸摸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小脸,眼泪汪汪地笑着:“娃儿咋这么瘦啊!快好起来吧,爸爸带你回家!”我止不住掉眼泪,疼侄子,更疼弟弟。
十天后,侄儿出院,在大弟的一再嘱咐下,由我跟他一起抱回侄儿,一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弟弟。
(小弟一家)
小弟的无助
小弟很争气,供他上完同济大学他就一直留着上海。没有父母的呵护,他过早学会了自立,对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二姐,我找到工作了!”“二姐,我又加薪了!”“二姐,我又升职了!”“二姐,我有女朋友了!”“二姐,我要结婚了!”……
接下来的喜事莫过于他要当爸爸了!每次电话里都能感受到他的喜不自胜。谁知到了预产期弟媳却没有一点动静。那个大年三十的早上,小弟匆匆打来电话:“二姐,咋办啊?医生说羊水过少,要剖腹产!”
“别急!听医生的!”
“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别担心!一切听医生的!大医院条件好,不会有事的!”我强压内心的焦急,故作镇静地劝慰他:“别急,去回病房先陪着红,一定要听医生话!”其实我跟弟弟一样早已心急如焚了,虽远隔千里,但弟弟用心控制也没有压抑住的小声的哽咽令我的心隐隐作痛——如果可能,我愿一秒钟飞过去跟他一起分担,至少他不是孤单的!
手机又一次响起:“二姐,医生让我签字,手术咋那么多风险啊!要不不手术了!我害怕!”他急躁中一句轻轻的“我害怕!”重重击到了我,再苦也从不叫一声的弟弟啊!我不知该如何能宽慰到他,泪水夺眶而出,“别怕!医院都这样,为了规避一些责任就列很多风险,其实剖腹产风险很小的。”
“姐,我看看还是不敢签!要是她们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他终于克制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深深的恐惧,沉沉的无奈和茫然的无助全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我那个做事果断阳光开朗的弟弟此时成了一个好似受了惊吓躲在阴影里缩肩哭泣的小孩。我捂住胸口,狠心地命令他:“小飞,不许哭!要相信医生!快去签字手术!”毕竟再多的忧伤也抵挡不了眼前严峻的事实。他听话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我静静地坐着,眼泪静静地淌着,但心底的波涛汹涌着。我能看到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里弟弟来回走着的身影,那么孤单,那么焦灼。
手机终于又响了!“二姐!手术顺利!母子平安!”我知道,此时弟弟一定和我一样热泪涌流。
多年来,我习惯了拿他们像孩子一样关心着爱护着,他们也习惯了心理上依赖于我。朋友们曾说我:“你看着文文柔柔的,遇事咋那么坦然,那么坚强啊!”只有我自己深深知道,因为他们——这些骨肉相连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们,让我学会了爱,学会了承担,学会了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