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推荐┃土豆会不会喊疼
土豆会不会喊疼
春风一吹,闲置一冬的土豆
也该另觅新家生儿育女了。为了
以最低廉的成本,换回最大的收获
乡亲们总是用刀,将土豆
纵横切成几瓣,做种
刀口往往比春风快。嚓地一声
囫囵的土豆顿时一裂两瓣;再嚓地一声
土豆成了四瓣,或者八瓣。湿漉漉的伤口
溢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但我从未听到,挨刀后的土豆
发出任何声响
众多被分尸的土豆,成为又一批种子
被胡乱播种进春天干燥的土地
此后,不论是风调雨顺
还是天灾连连,它们都必须耗费尽自己
有限的血肉,分娩下一茬土豆
总有一些卑微的野花在严冬绽放
如同东厂的特务,西北风四处扫荡
欲将大地统一成灰黄的色调
而我也只是一个,被岁月剥夺了春天的人
独自游走在荒芜的田野
寂寥的脚步声,被朔风一卷而光
节前翻耕过的田土,因为缺乏
雨水的滋润,以及被寒风的无数次摧残
而变得僵死,看不到任何生机
我拐上一条河堤。恍惚间感到脚下
似乎有一只只蓝盈莹的眼睛,在地处注视着我
在枯草的缝隙间,我看见了
一朵朵米粒儿大小的蓝色野花
它们纯净如初生的婴儿,没有半点儿世俗的杂质
也没有春天那些花朵,普遍具有的色欲
和膨胀的野心
在这万物凋敝的严冬,那些在春夏间
不可一世的花朵,早已腐烂成泥
而我眼前这些需要放大镜,才能发现的小野花
却躲过了严冬的追杀,在尘埃之下
恣意绽放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美
邂逅一条河
一条河在阳光下自顾流着,与我无关
我也和它无关。一条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河
与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以不同的状态
各自流着。不过
它流掉的是水,而我流掉的是时间
是生命
冬季的河流静若处子。在夏天
它就常常变成暴君。满河滩的卵石就是见证
洪水毫不留情地将那些曾经锋芒毕露的棱角抹掉
然后扔在河滩,绝情而去
被扔下的,还有一匹
在河滩上晒太阳,打瞌睡的老马
两岸人家泥沙俱下的生活,以及孩子们
无忧无虑的笑闹声,和哭声
河水清冽,犹如初恋情人的目光。我忍不住
将手伸向水中。它立刻与我发生了关系
带走了我的部分体温、汗渍
以及在时光中沾染的其他污渍。我的手干净了不少
但河水却从此多了一些东西。等到入海口
也许它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的真面目
卵 石
满河滩都是圆滚滚、白花花的卵石
每次下脚,我都得小心翼翼
否则它们就会将我,像推翻一个王朝一样
掀翻在地。露在表面的卵石
光滑、圆润。更多的卵石埋在沙土中
但不用猜想,也知道他们大概的模样
他们仍然保持着原有的硬度
让它们相互撞击,铿锵之声仍然让空气痉挛
最大的缺憾,不是全都是
一副嘴脸,而是你不要指望
它们会再给你稳定感,再为你希望的大厦
打下坚实基础。它们此时
身在此地,下一刻
不知洪水,会将其带向何方
这不能责怪无辜的卵石。它们出自深山老林
曾经与其他石头一起,用它们的硬度
挺起过一座座山的巍峨,它们的锋芒曾经划伤过
山民的赤脚。自从脱离了母体
便身不由己,任由命运将其改头换面
然后遗弃在岁月的河滩上,一任风吹雨打
男,云南昭通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文700余首(篇)刊于《诗刊》《中国艺术报》《星星诗刊》《星星·散文诗》《中国诗歌》《诗选刊》《北京文学》《天津文学》《星河》《延河》《阳光》《诗歌月刊》《边疆文学》《草原》《上海诗人》《创作与评论》《百家文学选刊》《青海湖》《山东文学》下半月刊《云南日报》等数十家各级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2012年汉诗年鉴》等各种诗歌选本,曾获昭通市文学创作奖,并获得过《人民文学》征文奖、孙犁散文奖等全国性奖项。出版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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