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高排||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吕高排
嗨,老朋友,可别装作不认识我。
我知道谁也不喜欢我,但谁也离不开我,包括你。我生活在主人的唇吻之间,为了满足主人的表现欲,我一直兢兢业业,喋喋不休,从来没有休息日。这我没意见,就怕受到不公正待遇。比如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我却被主人叫醒,我一醒,同屋的人也跟着醒了,骂我讨厌。
因此,我尽管尽职尽责,却极少受到表扬,更别说提职晋级。批评我的人比比皆是,连主人也包括在内。他们都表现得深恶痛绝,可临了,又都缠着我不放。
最青睐我的是领导,他们拿着一撂厚厚的讲话稿,在主席台上讲得唾星四射,大汗淋漓,为了显示某一句话的重要程度,他们还要重复上一两遍。台下的群众却不领情,或昏昏欲睡,或交头接耳,我从一只耳朵里钻进去,又从另一耳朵里冒出来,谁也不拿我当回事。终于散会了,大家如释重负,叫骂着我的名字,不屑一顾。
人与人见面,我也冲在最前面。比如“你好”、“吃了吗”、 “你去哪儿”……事后,主人总说,“他也不请我吃饭,管这么多干嘛”。可第二天,一切照旧。他们还给这些没用的话起了个文雅的名字:“寒喧”。
“谬论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别小看我的力量,有个叫李洪志的人口若悬河,四处大放厥词,把一个什么“法”煽呼得神乎其神。就是利用了我,蛊惑了成千上万的信徒顶礼膜拜。我的力量还不仅仅局限于此,在西方国家,哪一届总统不是四处出击,靠豪言壮语拉得选票,坐上总统的宝座。然后把我一脚踹开,还在公开场合贬低我、辱骂我。
有些时候,我的表现连自己都倒胃口。譬如,在电话里,嗲声嗲气地说,“你猜我是谁呀?”对方没猜中,“你再猜猜”、“不对,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都5分钟了,还没说一句正经的。还有就是在饭桌上猜年龄——主人说,“你看看我今年有多大?” “顶多超不过三十岁”(这话说得太恶心,就那没剩几根头发的秃顶和脸上用刀切过一样的皱纹,怎么看也得四十出头。)“也就是二十七八。”旁边一个人的话更不着边际,但仍然脱口而出。主人却乐了,“我都四十有五了。”又是一片啧啧的惊叹声:“不像,不像!”旁边那人用崇拜的眼神仰视着,虚心地请教,“请问你有何养颜良策?”乖乖,连我都脸红了。但大家却笑得很“真诚”。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在所有的时间都讨厌我。有些时候,大家把我看得很重。比如恋爱中,男女青年久久地缠绵在一起,哪有那么多正经事谈,这时,我就唱了主角。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也不管正确与错误,胡乱说一通。偷偷看主人的脸色,好像他们并不厌恶。后来我总结了一下,这时候还不能仅仅炫耀自己知识渊博,还要说点情呀爱呀的,越腻越甜越没用的话,主人的兴致便越高。“我爱你”这三个字,女孩百听不厌,可以从早说到晚。从谈恋爱说到结婚,再从结婚说到离婚,照旧把对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还有一些场合,我也必须到场。酒足饭饱了,客人坐上轿车了,“再见”说了两遍了,手也挥了好几下了,但车子在这时候出了麻烦——打不着火。主人、客人脸上都写满尴尬。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前:“今天的酒没喝好,改天再战。”“路上一定小心。”“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之后给来个电话。”“晚上做个好梦。”……这些话连回答都用不着,“哈哈”两句足矣。但双方脸上的表情明显好看了许多。好了,我该退场了,因为车子终于发动了。
没有我,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一对亲密伴侣,经过了漫长的婚姻,逐渐对彼此失去了兴趣,两个人背靠背,一句话也没有。冷战,还是冷战,我在这个家庭里彻底下岗了。你等着瞧,两个人分道扬镳的日子不久了。一对好友,朝夕相处,偶尔分别,还要继续煲电话粥,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感情最终发生了麻烦,两个人相对无言,既没有戏谑,也少了调侃,我被小心地节俭着,两张嘴闭得紧紧的,千方百计阻止着我的出现。完了,又一对伟大的友谊结束了。
猜中我了吗?我的大名叫“废话”。年龄嘛,你猜猜。
【作者简介】
吕高排,扎实写字的手艺人。
忠实守卫着没落纸媒的广大默默无闻传媒人之一。
全军首批艺术硕士。从军30载,官拜陆军上校。
曾获“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荣誉称号。曾被中央军委聘请为全军舆情引导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