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债】/ 王立刚
避债
王立刚
一
于飞宏投资宏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寻找他的初恋情人。他并不是去幽会，而是要逃避债务。
说起干县的于飞宏，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三秦飞宏投资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身价过亿元，曾在西京、天水、亭口、泾州等县市开发过多座楼盘。但现在公司垮了，外债达四千多万元，每天上门讨债的人能踢断门槛。他三天两头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他的好几处房产已被法院查封，即将抵债拍卖。
说起来公司走到这步田地，与儿子有很大关系，同时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跟前妻一直宠爱儿子，舍不得让儿子吃苦，受什么委屈。小时候，儿子说保姆做的饭不好吃，想吃肯德基。好，他马上让司机开车去买。儿子说，青岛三星鞋不好，要穿美国耐克鞋。好，他让前妻立即去专卖店买。稍大些，儿子说国内读书太累不想读了。好，他让前妻陪儿子去加拿大留学。儿子没学会多少本事，倒是很会花钱，大手大脚。这期间，于飞宏离了婚，娶了貌美年轻的女秘书。他觉得自己欠儿子太多了，想尽办法去弥补。再大一些，儿子回国了，声言要做公司总经理。他满口答应，立刻照办。儿子当上了总经理，去外面催收欠账，收回三千多万元，公司账只入了一千多万，买回来一辆凯迪拉克，一辆保时捷，连女朋友也换成了一位台湾女子。他当时刚刚认识中国证监会一位领导，满脑子都是企业的上市。他说了儿子几句，并没有撤掉儿子的总经理职务，收回财权。哪能想到儿子嫌做实业太辛苦，居然模仿他的签名，把公司的钱转到澳门去赌，还打着他的旗号四处借钱。公司垮了，儿子沟子土一拍，悄悄跑到了加拿大前妻那里，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二
官司一桩连一桩，公司被最高人民法院列入失信公司，他被限制高消费，不能坐高铁、坐飞机，不能出境。
于飞宏觉得头上顶着一座喜马拉雅山，天文数字的巨债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决定投奔厦门找初恋女友方梅，听说人家混得不错。
方梅是于飞宏的大学同学。二十多年前，他和方梅就读于北京某名牌大学。当时，好多谈恋爱的同学纷纷在校外租民房同居，他们仅限于一起逛逛街，吃吃饭，看场电影。有一次，方梅说同宿舍的人问她，他是不是生理有缺陷？于宏飞感觉受了侮辱，气呼呼地说，咱们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方梅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然后跑开了。临近大学毕业，他和方梅的关系，不冷不热，平平淡谈。
那天晚上，方梅喊于宏飞去吃散火饭。坐在包间，方梅变成了个女汉子，不停地和于宏飞拼酒。于宏飞几次夺下方梅手里的杯子，她说想看看自己喝醉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人并没有倒下去。
从饭店出来，两个人歪歪斜斜地相互搀扶着，沿着大街走着。于宏飞把方梅箍给死死的，怕她从身边飞走似的。一直走到大街上人烟稀少，他们走进了一家旅馆。
于宏飞感觉身体像一堆干柴，被点燃了。没有什么预备动作，他就像头饥饿的狼遇到猎物，猛然扑了上去。他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杀，你退我进，我进你退，耗尽了彼此最后的一点力气，仍然分不清谁是获胜者。
方梅表情严肃地告诉他，她是家中独苗，且父母开个电子元器件厂需要人去打理，因此毕业后必须回厦门。于飞宏的脸像苦瓜似的泛起青色，赌气说就你是独苗，难道他不是？他的父母年迈多病，家中有十几亩地，因此他也得回西北小城干县去。就这样，尽管他们心里非常难受，最终不得不分手。
三
大学毕业后，于飞宏和方梅各奔东西，他们先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不过彼此间从未断过联系。
方梅的命似乎好一些，嫁给了市长的二公子，下海经商，先是倒买家用电器，后来又斥巨资投资房地产开发，如今个人的资产高达数亿元。
方梅开着自己的红色保时捷跑车，在厦门市最豪华的酒店接待了他。自然是吃海鲜，鱼、虾、蟹、贝、海参、鲍鱼全都有。很多东西于飞宏只是在电影、电视剧见过，今天算是开眼了。完毕后，方梅开着车，陪他沿着四十公里的滨海大道兜风。蔚蓝清澈的海水，洁白细腻的沙滩，高大的椰子树，彩虹般的马拉松跑道，宏伟的跨海大桥，让于飞宏兴奋不已。
于飞宏实话相告，他这次来是躲避债务的。方梅问他欠了多少外债，他吞吞吐吐地说四千万元。方梅一听哈哈大笑，就这么一点点，看把你愁得跟上吊似的。我帮你还，一会儿我就把钱打给你。他满脸通红，低着头说，我怎能让你替钱还，要是让人知道了，唾沫不把我淹死才怪。方梅一听咂咂嘴，笑着说，既然是这样，我让公司的操盘手小张帮你炒股，给你一千万元本金，保证让你半年内赚够五千万元，到时候你还我本钱就是了。
股票，于飞宏上大学时就炒过，当时他拿三千元挣了两千元，不过以后再也没炒过，好在股东账户没有销。
方梅没有食言，第二天就给他打了一千万元，让小张带着他炒股，实际上他的一切操作完全按照小张的指令去办。一晃半年过去了，于飞宏炒股真挣了五千多万元，他将一千万元的本金还给了方梅，要给她结算利息，可人家一分钱也不要。
于飞宏非常低调地回到了干县，结清了所有债主的本息，然后重操旧业，三秦飞宏投资有限公司重新开张营业。许多原讨债人要把钱借给他，了解他们的德行，他一分钱也不要。儿子听说老爹还清了账，忙坐飞机从加拿大赶了回来。他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坚决不让儿子在公司任职。
于飞宏感觉社会就是一个大舞台，时刻都在上演精彩的人生大剧，不管你怎样折腾，最终都有谢幕的一天，不过有些人彪炳千秋，名垂青史，有些人化为云烟，再也没有人会记得 ……
作者简介：王立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税务报》《杂文选刊》，《咸阳日报》，《榆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长篇小说《峥嵘岁月》，中短篇小说集《浪花》，《老税》《泾渭文苑》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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