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27）
交流——闻香识女人】
他们是邻居
见面不说话
像多年的老夫妻
只用屁交流
他隔着墙放一个
她也放一个
互相闻着
土豆味的
西红柿味的
鸡蛋味的
洋葱味的
尖酸刻薄的
和颜悦色的
疾言厉色的
心地宽广的
天地交泰的
互相揣摩（“期年，揣摩成”）
余香袅袅
能闻一整年
论你真的懂我吗之问答小程序】
被许多人理解是可悲的
完全不被了解也是可悲的
总有人对你一无所知
总有一个人能在你出的答卷中获得满分
了解你的全部喜好与厌恶
就像你是他从体内抽出的一根骨头，或者反之
就像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或者风中有朵云做的雨
就像用刚开始的生命乐章共同谱写的一首乐曲
像一个人一样，从未如此亲密，也从未如此孤独
爆竹】
他们放烟花爆竹
迫击炮，左轮枪，机关枪，手榴弹
把自己炸上天，把节日炸上天
炸成一片片碎红
就像军棋中在对方的司令旁边翻到自己的炸弹
拳皇漫画里八神庵用必杀技的一击
澎哄哄
爽
七月】
洪水过后，一匹马顺着河流飘来
马鬃与水纹互文交织成蜀锦
大风凌厉，火焰湔洗关于离人的记忆
往事翻覆，古琴声比《无题》更悠扬
无尽的流水濯洗无表情的影子
仿佛脸部一直朝下，仿佛天空倒悬
或者一面镜子，杏花的左是玫瑰的右
用爱情酿酒，一场秋雨一场醉
黑色的鱼鳍远去了消息，乡音使我高烧，呓语
宇宙是一匹白马，跃入景泰蓝瓷器外形的博物馆
古寺前，橙子正在下雨，柠檬说再见
马蹄在响，二月在歌唱，三月从岸边涌来
天明时分，跨上鞍鞯，江湖就是互相遗忘的地方，或者西藏
铎声成阵，骑猪旅行的人，正要启程
姐妹】
埋藏雪中的《心经》，说万物皆有悔恨
比如梨花木漩涡
比如向日葵的微笑
比如陶笛版的《天空之城》
比如比如本身
去年落过雪的杜甫故居是过其门而不入的地方，辛巴达用挂罥高处的茅草航海
一千零一夜，一夜杀一人
玄奘东来，“贫僧自东土大唐来”，唐僧是一条倒淌河
他说，笼中的鸟是前世的恋人，如今是一个逗号
铺开宣纸，写诗是医治感冒的良方，孤独入药
在中药店，蛇床子与车前子比邻而居
天渐凉，如薄荷入口
大风从山岗上来，从乱世中来，从镜中来
“我们要保护好我们的姐妹”
念秧（改编自聊斋）】
念秧，山东方言
指设圈套诱骗他人
王子巽与仆人出行
栖霞隶张姓从数十里
被仆咄绝拒去
又一许姓先后追随
贼喊捉贼
仆终疑其伪
又一少年江南金姓
名落孙山投奔其兄
三人同住一店
少年嘱治肴酒以供夜话
酒阑许乃与少年相对呼卢
众共拉王赌，王坚辞
许强代王掷
忽数佟姓人排阖而入首者
为旗下逻捉赌者
众复赌，佟亦赌
散局王负欠颇多
金姓便令许偿佟，君偿我
以暂掩人耳目
少年被来以下体就仆
仆心动，试与狎
昧爽，少年即起，促与早行
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
始悟张、许、 佟皆其一党
局中之局
又有同乡吴安仁
有秀才来与谈，遂相知悦
从一鬼头小奴，亦与吴僮报儿善
久而知其为狐
“勿须，此行无不利”
一人系马坐烟肆
山东黄姓代吴偿值
又有美少年坐其中
此史郎，其中表弟
乃出金资，治具共饮
与吴大相爱悦
史与黄牵吴谋博赌
狐嘱报儿暗锁板扉
小注则输，大注辄赢，计得二百金
忽有数人汹汹入搜捉博者
方不能与之撑拒
忽闻门外舆马呵殿声
众始惧，曳入之，但求勿声
黄命史与吴同榻
史启吴衾，裸体入怀
史极力周奉，不料吴固伟男
血流漂杵矣
乃知夜来卤簿，皆狐为也
黄于途，益谄事吴
吴拔关探视，主人之子妇也
遂与狎，大相爱悦，女忽潸然泣下
妾实主人遣以饵君者
忽闻黄与主人阖鼎沸
又闻有人劝止主人
即有秀才共一仆来，就外舍宿
顿大怒詈
议定五十金
人财交付后，载女子以行
星月已出，报儿始至
幻化作兄弟，入门索姊妹
异史氏曰：“骑者善堕”
同名】
我朋友圈有两个叫做LM的
且是同一学校
但显示出她们名字的时候
我能够迅速辨认出来
一个喜欢文艺
一个不那么喜欢
一个生儿育女
一个刚走入工作岗位
仿佛一个人的两面
一张碟的AB面
文艺是她们的分水岭
像西游记后传里的白衣无天与黑衣无天
我怀疑她们是一个人
只不过站在了哈哈镜面前
终有一天她们会成为对方
王府井商厦】
世事如旋转门，乱石砌就的商厦穿云而过
玉石辉煌，天女降兮王府井
一楼是珍宝馆。老凤祥，和田玉，中国黄金
足金耳环，耳坠，玉髓女戒，芙蓉玉女戒，以及魔戒，色戒
一只佛的金手指，或者干屎橛
“咱们家有千手观音没了”
电梯层层递进，起承转合，讲究文章章法
电梯交汇的刹那不可说
二楼是女装，成熟女装，淑女装，女士内衣，女士手袋，皮草饰品
三楼是男装，男士正装，男士配装，男鞋
模特洋洋得意，模特不可方物
模特的骄傲正是人类的无知
磨镜少年设下一万道镜子，模仿阳光
四楼家居床品，羊绒羊毛，小家电
五楼正在装修，敬请期待。电话铃声响起
所有动物逐水草而居，“卫生间在哪里”
男女是阴阳太极，知其雄，守其雌
逛街者操一万种方言，打磨商场的地板
“我正在逛商场”
脚步迷离之时
从一个门出与另一个门出并无不同
渔人】
打渔的人，徒手入橙
从水中打捞月色
用桃花占卜命运
用麻绳系住黑暗
在丛生的狗叫声中入眠
所有星光都是壶中酒
划开波浪，埋入自己的心事
潮涨潮落，与风手谈
在光线的袈裟中给过往回信
河流效仿边岸，净身
跃进水中，水开始燃烧
化成一尾鱼，惊起阳光的漩涡
千年之后，在出土的鱼纹彩陶盆中游动
吾忘我，我忘记了关于自己的所有时间
迎财神】
人们在大年初五喜迎财神
财神排着队，布局整齐
像一万面锣鼓
一齐降在家门
一说是赵公明及其四位义兄弟或部将
中路武财神赵公明
东路财神招宝天尊萧升
西路财神纳珍天尊曹宝
南路财神招财使者邓九公
北路财神利市仙官姚少司
又一说
九路财神喜相逢
王亥（中）、比干（东）、柴荣（南）、关公（西）、赵公明（北）、端木赐（西南）、李诡祖（东北）、范蠡（东南）、刘海蟾（西北）
财神们喝酒，跳舞，在花园里
第二天在内蒙古一户人家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