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闭症个案的初期相遇：爱丽丝

自闭症个案的初期会谈：爱丽丝

Catherine Mathelin

张涛译

在9月，爱丽丝刚满7岁。她被诊所的医生转介给我，在托儿所经过几年的困难后，她在那里看病看了两年。爱丽丝的母亲在第一个小时里就谈到了这个失败，而这是关于另一个孩子，她的新怀孕的。当爱丽丝一动不动地听着微笑时，她的母亲谈到她40岁时又发现自己怀孕了多么沮丧和绝望;她太累了，无法将第四个孩子带入这个世界。她对避孕失败感到沮丧，同时对不想要婴儿又感到内疚。爱丽丝继续微笑着。她长长的金色头发系着丝带，她巨大的蓝眼睛，以及她皮肤奇怪的公平，使她看起来像一个瓷娃娃。她缺席，无动于衷，并且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美。

母亲几乎没有说爱丽丝的出生或她早年的生活。她忘记了一切与前任的东西。这里有一个确切的细节：在她发现她自己的母亲死亡的那一天，她怀孕了。在3个月，爱丽丝一直是一个没有问题的婴儿 - 平静，安静，从不哭泣。她不得不为她的瓶子而被唤醒。在9月时，双耳感染后，她出现抽搐并住院接受评估。通常这么好的孩子，爱丽丝在医院度过了可怕的时光;她拒绝了食物，哭起来，尖叫着，并且伤心欲绝。父母被要求不那么经常来。评估期后进行了手术，当爱丽丝的行为保持不变时，父母的访问已完全停止。几天后爱丽丝离开了医院。

她的脑电图现在是正常的，但她本人则不是。当她的父母靠近她时，她会哭，拒绝她的瓶子，避开他们的目光。六周后，她需要再次入院治疗，伴有严重的体重减轻和脱水。第二次住院时爱丽丝已经12岁了。她不再哭了，再也不会哭了。她喝光所有的瓶子，几个小时都不动。她开始在2岁半的时走路，并在4岁时说出她的第一句话“爸爸”和“妈妈”。

直到7岁时，她仍然没有接受过如厕训练。在其他人讲述了这段历史的时候，爱丽丝在她的座位上轻轻摇晃，她背对着我。转向她的母亲，她把目光锁定在母亲的脸上，仿佛被她的嘴唇的动作所迷惑。母亲打断了她并说：“停，爱丽丝！不要那样看着我;它让我被吓到了。“仍然盯着她，仍然微笑着摇晃着，

爱丽丝用机械的声音问她：“下雨了吗？下雨了？“”当然不是，爱丽丝。这不是下雨，“母亲回答道。“看窗外 - 天气晴朗。你总是问同样的问题真的很烦人。母亲继续抱怨爱丽丝如何坚持不断询问每天下雨20次，而不是要一个答案。这些只是她当时讲的唯一的话。爱丽丝像自动机一样转向我。她看着窗外的窗户，但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她一直在刻板地重复，“下雨了？下雨了？“我说，”天气晴朗，但也许爱丽丝的心在下雨？也许爱丽丝想知道她妈妈的心里是否还在下雨？“

爱丽丝此时第一次与我的目光接触。她冲到她的母亲手提包边，在一个动作中，回来并在我的脚下猛烈地将它清空。然后她把自己扔向她的母亲，并将她的头压在这个女人的肚子上。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当然陪着母亲以及爱丽丝。爱丽丝坐着，坐着，平静，无动于衷，没有反应。母亲似乎也比较平静，并且在她丈夫的面前说话不多。他们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很舒服：他们彼此相爱，热爱自己的工作，特别喜欢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对爱丽丝来说可能情有独钟。

在家里，他们争取谁能拥抱她并给她一个膝盖好让她坐下。在这个场合，他们讲述了一段光滑而宁静的历史，没有痛苦，就像爱丽丝的脸一样，不停地眨着眼睛听着，像她头发上的缎带那样有条不紊地叙述着小娃娃周围散布着粉红色的小礼服。然而有些人爱丽丝会发脾气，尖叫，咬，头撞在墙上或地板上，破坏了房子的沉默。

对此，父亲评论道：我已经习惯了。她陷入了这些小小的愤怒之中;没什么不好的。当然，我们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出去或计划相同的假期，与其他人一样的生活，与理解和爱情一切都是可能的。我是幸运的人。我们有快乐的童年，专业的成功，以及很好的孩子。那我们应该不高兴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对爱丽丝的“正在下雨吗？”的回声，是父亲在接下来几年的会谈中常常会问的问题。在第二个小时结束时，我第一次与爱丽丝独自一人。她似乎更担心。坐在沙发上，在她父母在场的时候，她摇摇晃晃地说，“看，爸爸...看，妈咪;看爸爸...看妈妈“,她就像这些现代洋娃娃中的一个，里面有重复的录音在播放。

我说，“你可以打开门，在候诊室看到爸爸和妈妈，但在办公室里，门关上了，爸爸和妈妈看不到爱丽丝。”她于是安静下来，冲向玩具篮。

她想要推翻它，就像她有她的母亲的包那样;一个木偶掉了下来，它的头突然脱落并滚在地板上。爱丽丝然后变疯了。她咬了一下自己，把头靠在墙上，扑倒在我身上，刮伤了我，撕裂了她的头发和我的头发。我一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讲述她的恐慌，她正在经历的恐怖事件，她身体碎片和头部内的火山，这让她痛苦不堪。我告诉她我会帮她控制她的恐惧和恐慌;正如我握着她的手，我会帮助她理解。她逐渐平静下来，风暴结束了，我们两个都筋疲力尽了。但是，当我认为她终于听到我的声音时，我们之间传来了一句话，而我说的那句话使她能够回到自己身边，我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固定在我的嘴唇上，我的嘴唇的动作像在摇篮里一样摇晃着她，就像在第一次会话中发生的那样。对于一个失去了头脑的傀儡来说，这是一次绝望的动作。

爱丽丝确实安静了下来，但是不是如我所希望的那样是因为我一直对她说的话而安静的，而是因为我的嘴唇在移动：嘴唇没有回位而是上下粘在了一起。爱丽丝花费了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理解嘴唇开闭是说出了那些有意义的话语并不仅仅是嘴上的一个软木塞，就像一个自闭症客体一样，这个理解引发了她不断寻求的狂喜，以至于她的母亲无法忍受这种狂喜。

在第三次会谈时，母亲和爱丽丝一起过来。她再次谈到她曾经度过的美好童年。但她的历史，以超脱的方式叙述，充满了与这个安静的小女孩一样的暴力。正如在很多自闭症病例中一样，这涉及死亡的主题。

她的一个妹妹，一对双胞胎女孩的一个，患有中毒症，并在6个月时因“被忽视”而死了。爱丽丝的母亲当时已经7岁，与她今天的女儿年龄相同。很明显，婴儿快死去时，她的父母离开了，爱丽丝的母亲在婴儿床上盘旋，她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妹妹。她没有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但她还记得妹妹的痉挛和眼睛透着死亡，而爱丽丝的母亲已经等待了几个小时，独自一人，恐惧着。

她回忆说，她的母亲已经哭了，她自己也经历过嫉妒而不是悲伤，因为她太年轻了：“孩子们没有那种感觉，”她相信;她所感受到的是嫉妒。如果她的母亲怀上了这对双胞胎，她以为她还怀着的是一个男孩;在那些日子里，没有超声波来确定胎儿的性别。但是接下来确是两个女孩的出生，这对这个家庭来说完全是个惊讶。爱丽丝的母亲还记得她在母亲刚生完孩子的房间里，看到过血液，还有两个非常丑陋的婴儿在一个装满棉花的盒子里。两个女孩。她曾被父母的蔑视的眼光所充填，所以她认为：他们两口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愚弄呢？他们应该从市场上带回一个男孩来。他们肯定是被某个不诚实的店主欺骗了，而后者换走了男孩塞给了他们两个女孩。所以也许他们毕竟不是那么地聪明的！

几天之后，爱丽丝的母亲偷偷地将其中一对双胞胎带到了邻居家，希望能让她换一头牛。这位邻居很有意思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并将这个故事讲给了爱丽丝的母亲的父母。他们向孩子表示祝贺，他说，“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是很富裕，一头牛会有所帮助。但是我们决定交易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小妹妹。“从那天开始，她就变得对这个小妹妹的存在感到不满，并且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在婴儿去世后，她才开始害怕她可以换成奶牛。即使在今天，她仍然在晚上看到她的小妹妹在抽搐时的眼睛，然后爱丽丝的眼睛，以及她不得不完成的受伤鸟的那些，以及从那以后一直癫痫的家猫的眼睛。被车撞了。她总是那个不得不在痛苦中照顾人和动物的那个人，总是那个不得不从事肮脏工作的那个人。

爱丽丝的父亲并不总是在那里。多年来，他不得不在城外工作。在她怀有爱丽丝的那一年里，他一直缺席，直到他的女儿住院才回到巴黎工作。他没有参加第一次面试。我第三次与爱丽丝独自一人，谈到了她父母所说的话，回忆起她的历史和她的其他人，并说她是多么难以帮助一个如此孤独和不快乐的妈妈。她起身冲向电灯开关。我拦截了她，说：“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做到。爱丽丝无法控制一切。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让恐惧消失。“爱丽丝第一次看起来很伤心。她拿起玩具篮，把它倒在头上。

落在爱丽丝身上的玩具淋浴让我想起了她最初的问题;就在她的母亲包内装的东西如下雨般洒出来时，她正在玩下雨的玩具。惊慌失措的是，当玩具撒到地板上时，爱丽丝感到身体摔倒了。我把这些告诉她了。她平静了下来，然后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拿了一张白纸，试图把它贴在窗户上，仿佛要去挡住它; 然后，她把其他东西粘在了门上，然后来到房间中坐下，摇晃着。她盘腿而坐，微笑着。在那个时候，我的电话答录机响了，噪音使她感到震惊。她很快起身跑到电话旁，但是她急速地撕开了她的衣服。她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危机之中，撕下了不再保护她的衣服。爱丽丝哭着站在那里脱衣服，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再次和她说话，但这次我提到了她和她父母的历史。在我看来，她安静下来而不需要再诉诸于自闭症的仪式了。然而，她非常痛苦，当会谈这一小时结束时，她跑向了门口。

为了说再见，我拦住了她，说：“对我们说再见，爱丽丝。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这是因为我们用言语互相离开，并用人们可以分开的话来相互见面。“Rosine Lefort（1988）曾谈到精神病孩子罗伯特因衣服”丢失“而引起的焦虑：让我们会过来吧，然后，回到他身体上穿着的围墙、围裙，虽然它是由他人所强加的，但对于罗伯特来说已经变得如此必要，以至于如果它被带走，他似乎会死去。这个围裙显然是一个封套，就像孩子出生时围着孩子的那层膜，这是孩子的第一个丧失。因此罗伯特在能指“夫人”中完全异化了，而围裙代表了他的大他者;它的丧失是大他者的丧失。当这条围裙与他的身体分开时，他就不再是“夫人”了：在没有大他者的危机情况下，他的身体的享乐开始被松开而且在惊恐中变得野蛮[《大他者的诞生》p. 632]

这三次初期的访谈为我们工作的前六个月奠定了基调。爱丽丝大部分都是缄默的，似乎想要忘记我的存在。她看起来呆若木鸡和不动的会话与暴力爆发交替，我并不总是能够安抚到她。但是，工作基调就此建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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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张涛，

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博士，开业分析家，目前在成都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