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蛰虫咸动，启户始出
话说春打六九头，转眼九九见耕牛，以惊蛰为节的仲春之月到了。《九九消寒歌》唱曰：“七头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六九、七九和八九加起来为27天，约等于一个月，这样算来，九九天就基本是仲春之月了，惊蛰是仲春之月的开始，标志着万物有了活动的迹象，勤劳的农人也从此开始了耕种的生活。唐代诗人韦应物在《观田家》诗中道：“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惊蛰时节，土地已变得松软，喜欢赶早的农人已开始耕地了。
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是孟春之月与仲春之月的交节，标志着仲春之月的开始。当太阳运行至黄经345°时，就是每年的惊蛰日，惊蛰一般在每年的3月5日或6日与雨水节气交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事实上，“惊蛰”一开始叫“启蛰”，《夏小正》曰：“正月启蛰”，后为避汉景帝讳，才改“启”为“惊”。客观上讲，动物潜伏土中，不饮不食，处于冬眠状态，称为“蛰”；到了九九寒尽之时，土地因暖而变得松软，蛰虫从冬眠中苏醒，蠢蠢而欲动，启户而欲出，故曰“启”。蛰虫从冬眠中醒来，象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故亦可曰“惊”。
“惊蛰”就是蛰虫苏醒而动的意思。有人说“惊蛰”就是天上打雷把蛰虫惊醒了，这种理解有点肤浅，时节到了，即使天上不打雷，蛰虫也会醒来。再者，“雷”不仅仅局限指天上的响雷，而是泛指一切能量释放的现象。春天阳气发泄，蛰虫启户，种子发芽，树木吐蕾，这些现象本身就是能量的释放，都可称为雷。
仲春之月包括惊蛰和春分两个节气，惊蛰为节，春分为气。“节”为每个月的起始；“气”又称“中气”，反映每个月的实质性征候。春分为仲春之月的中气，春分日在月中，仲春之月就是春分前后各15天的时间，而惊蛰日只是仲春之月的首日。《礼记·月令》云：“是月（仲春之月）也，日夜分，雷始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启户始出。”这里面的气候、物候等征候主要适应于春分，所以惊蛰节时，阴阳还未达到“分”的状态，稀有雷声，蛰虫虽动，未启户出矣，等近于春分中气，气候物候乃著矣。故惊蛰为天上打雷惊醒蛰虫的说法并不合实际，想当然耳。
话说惊蛰节，不能不提到龙抬头。民间俗称农历二月二为龙抬头日，龙抬头日在惊蛰日的前后，龙抬头实际就是惊蛰的另一种说法，两者反映的实际是同一个主题，龙和蛰实际也是同一回事，龙是蛰的象征物。仲春之月，蛰虫咸动，启户始出，出则行变化之事。春天是万物变化最快的时候，可以说时时有变，日日不同，为了反映这种变化，古人创造了“龙”的形象。龙乃鹿角鹰爪，鳄吻牛鼻，虾须虎睛、蛇身鱼鳞，杂取诸虫之长而成。
龙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变化，《说文解字》说：“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三国演义》中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曹操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春天之虫为鳞虫，龙为鳞虫之长。龙抬头者，蛰虫醒也；惊蛰者，龙始行变化也。
惊蛰时节，《九九消寒图》上的最后一朵梅花已经半红，寒气已尽。吹面不寒的东风更加强劲起来了，到处发布着仲春的信息。太阳的脸红起来了，白天明显地变得长了起来。河里的水也涨起来了，潺潺的流水声伴着粼粼的波光，象梵婀玲上飘来的一首春曲。沿河的疏柳变得朦胧起来，象笼了一层绿色的轻纱，越远越象一团团黄中泛绿的薄烟，而柳条变得更加柔软，象美女新拉的一头秀发。随着春意的荡漾，大自然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为了标志惊蛰节气不同时段的气候和物候，古代将惊蛰分为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
一候桃始华。“桃始华”不是指桃花盛开，满目染红，而是指桃树鼓蕾，为花期做准备，也就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既然是“始华”就不是盛开，桃树的盛花期一般在春分前后，应仲春之气而盛开。桃花一般为粉红色，美丽而淡雅，干净而芬芳，像少女害羞的面庞，人们常常把男士的艳遇称为“桃花运”。汪藻《春日》诗云“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崔护《题都城南庄》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仲春之月，天地絪缊，阴阳交泰，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每当桃花盛开之时，正是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的好时节。《周官·地官司徒》：“媒氏掌万民之判……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二候仓庚鸣。仓庚就是指黄鹂鸟，黄鹂为著名的食虫益鸟，羽色艳丽，鸣声悦耳动听。鸟语花香是春天的标配，黄鹂鸟婉转悦耳的叫声最能体现春天的气息。惊蛰二候，桃花鼓蕾，翠柳如烟，仓庚载鸣，有声有色，正比那最美的春意画卷不知生动了多少倍。唐代诗人杜甫的《绝句》中有“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句子，黄鹂婉转的歌喉让诗人的心情变得无比喜悦，回归的心早跟随白鹭飞上了青天。听到黄鹂鸣叫，给谁都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春天是真真切切地来到了。
三候鹰化为鸠。鸠就是布谷鸟，民间俗称斑鸽子。《礼记·月令》云：“（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鹰化为鸠作为惊蛰时节的第三候，历来令人匪夷所思。大多数人认为，鹰化为鸠是古人的一种错误认识。惊蛰三候时，天上游弋的鹰忽然少了，而地上的布谷鸟却相应地多了起来，于是古人便天真地认为，是天上的鹰化作了地上的布谷鸟，故曰“鹰化为鸠”。其实，并不是古人天真，而是现代人忽略了古人的幽默。笔者认为，仲春之月，天气变暖，该是鹰换羽的时候了。鹰在秋天换上浓密的羽毛，到春天时就要换上比较轻便的羽毛了。鹰在换羽期间是很虚弱的，旧羽大多已经脱落，而新羽还没长成，影响飞行和捕食，加上生理上的变化，所以鹰会变得很虚弱，形容枯槁，不再是高大威猛的形象，竟变得象一只斑鸠似的，故曰“鹰化为鸠”。
落汤的凤凰不如鸡，换羽的雄鹰就象鸠。鹰化为鸠，这是古人的一种调侃、幽默的说法。刘伯温曾有一则寓言故事，讲的就是“鹰化为鸠”。故事的内容说，鹰化为鸠以后，羽毛、爪子和嘴都像鸠一样，失去了攻击性。它飞翔在树林之间，见群鸟飞上飞下聚集在一起，竟忘了自己已化为鸠了，于是发出鹰攻击前的鸣叫声，群鸟（听到鹰的叫声）吓得顺服地伏在地上。然而过了好长时间却没有动静，有一只隐藏在茂密草木下的乌鸦窥探它，只见它的爪子、嘴和羽毛都像鸠而不是鹰，就出来聒噪它。鹰仓皇不知所措，想博斗，但爪子和嘴全都不得劲，就竦身钻入灌木丛中。乌鸦呼唤它的同伙就去追赶它，鹰狼狈不堪。郁离子说：“鹰是天下凶猛的鸟，而化为鸠，便已经失去了它所依仗的技能了，却发出鹰的叫声而自取其困，所以聪明的人安于受命而有很大的容忍力。”
古代传说，夏历二月，鹰化为鸠；八月，鸠化为鹰。明·张岱《大易用序》中说：“鹰化为鸠，鸠化为鹰，此以天时变者也。”仲春二月，春气生发，天行仁道，毋杀毋夺；仲秋八月，秋气肃杀，天行义道，载取载获。仲春二月，鹰化为鸠，去其戾气，止其猎杀之技也；仲秋八月，鸠化为鹰，以增其猛，以利养羞，以备越冬也。天道仁则鹰化为鸠，天道义则鸠化为鹰，时仁则仁，时义则义，其可见天地之心乎？
仲春之月对应卯时，惊蛰为卯初，春分为卯正。卵为卯中有虫，卵字中的两点就表示蛰伏在卯洞中的蛰虫，故卯字也表示卵中的蛰虫向外尽出矣。故惊蛰表示蛰虫初醒而动，而春分则表示蛰虫启户而出矣。孟春之月对应寅时。寅者，演也。演相当于现在的预习或彩排，推演也，而非正式的实战。“一年之计在于春”，孟春之月就是“君子以经纶”的时候，要为一年的行动做好计划和打算，而仲春之月就该是出发的时候了。仲春之月，其时卯，其音角，角音就是号角声，就是擂鼓声，催人奋进。惊蛰到了，让我们撸起袖子，迈开步子，迎着朝阳，踏上征程，坚定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