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裘德》:浅析哈代笔下平凡人的苦难和悲痛

《无名的裘德》是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创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小说以悲怆的笔调讲述了乡村青年裘德悲剧的一生。小说虽然描写的是普通人裘德的婚姻生活和对学业与事业的追求,但其真正的主题意义是反映以裘德为典型代表的平凡的穷苦人民在当时那种道德和宗教偏见,以及法律和教育体制下的社会悲剧,也是作者哈代对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观念及婚姻制度的有力抨击。

《无名的裘德》是哈代所有小说中最令人痛苦的一部小说,在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看到了社会既定秩序下平凡人的悲哀和无奈,看到了人类的渺小和残酷。

无以抗争的社会阶级

主人公裘德从小到大都爱好读书,渴求知识。他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进入高等学院接受大学教育,而基督寺就是知识之树茂盛生长的一座光明之城。所以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对基督寺爱得情痴意醉了。

他也不止一次地向旁人打听过基督寺,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期盼偷偷去过基督寺的所在地,而当时的他看到的是“到了那儿,庄稼地就到了尽头了,在他面前,只是一片荒凉、空旷的丘园了。那片风物的前景,却黑得像阴曹地府一样,近在跟前的东西,在颜色和形状方面,都看着像奇米粒”。所以年幼的裘德只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学府之都,但他却不知“荒凉”和“黑的像阴曹地府”的场景早已暗示了他黑暗的前途和凄凉悲惨的命运。

裘德花尽一生的精力汲取知识,只为终有一日进入大学,但不幸的是,在他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财富分配不均,贫富对比明显。贵族生活富裕舒适,但下层农民工人却贫穷绝望。他们虽然生活在一个时代,但不同阶层的生活已然造成了他们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所以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并未给他的前途带来一点的光明,反而是受尽世人的冷言冷语:“既身为工人,则遵守本分,安于旧业,较见异思迁,别作他图者。”不同的阶层早已被社会规定好各自的命运,所以在所有人看来,作为劳工阶层的裘德,他的命运就是安守自己的本分,勤恳劳作,他不该有任何的痴心妄想去奢求上流社会才能享受的高等教育。

最终当裘德清楚地认识到,他这么多年的理想和计划就像一个五光十色的胰子泡一样一下爆了后。他的整个人生也彻底毁灭了。

裘德是哈代塑造的平凡人的典型代表,他虽然出身贫困,生活坎坷曲折,但他从未对生活妥协屈服,他通过自身力量来克服各种困难,但是不管他如何抗争,终究未能战胜整个社会的既定秩序早已决定的不同阶层的不同命运。此外,哈代通过裘德的悲惨命运来批判整个社会阶层秩序的荒谬和腐朽,这种社会秩序的黑暗和冷漠不仅扼杀了像裘德一样有远大理想的青年,也摧残了中下阶层对生活的希望。

最后求学无望的裘德只能在学院的墙上写下自己的愤慨:“我也有聪明,与你们一样,并非不及你们;你们所说的,谁不知道呢?”

无以平衡的灵和肉的斗争

“但是,如果安排一切的不是上帝,那就是女人”。的确,在裘德的生命中,除了基督寺,女人或是肉欲对裘德具有同样的魔力:“爱女人,比做大学毕业生,比做牧师,都奸得多。不错,比做主教都好”。

裘德有着过剩的情欲,尽管他的内心深处,灵和肉一直在斗争,但追究肉还是两度成为了胜利者。当他还一事无成,事业和学问都无任何起色的时候,他就被艾拉白拉的情欲之手牢牢擒住了,他不再在乎理性和意志,也不再理会他所谓的高尚愿望,任由自己深陷情欲的泥潭中。但是这段错误的婚姻让他一时中断了学业,并阻碍了他的前途发展,更为他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不容小觑的隐患。

第一段情欲结束没多久,裘德又再次找到了精神寄托。 但第二次的爱情同样以悲剧收场,他和淑的未婚同居不但遭到社会习俗的责难和唾弃,还被宗教视为非礼和罪恶,为此他们被迫四处迁徙,无处安身。这次的悲剧也彻底摧毁了他们的人生,甚至搭上了三个幼小的生命。

尽管裘德和淑的结合是对旧制度和世俗的挑战和抗争,但他们却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他们所有的悲惨遭遇都重压在了一个幼小的生命上:大孩子为他们的恶劣姻缘受伤呻吟,为他们的悲凉生活所带来的苦恼不幸送掉了性命。此外,这也体现了哈代的悲剧主题:“有价值的事物受到了不可逃避的环境的扼杀”。人力是无法抗拒强大的社会力量的。

无以根除的宿命论

纵观整部小说,我们看到无论是裘德还是淑,他们的思想和骨子里时刻都散发着沉重的宿命观。裘德从幼年时代起就认定自己生命的卑微和渺小。他甚至认为自己和小鸟的命运惺惺相惜,当他看到偷吃麦谷的小鸟时:“一种共生天地间的同感,像一道富有魔力的丝线一样,把他自己的生命和它们的生命贯穿起来了。它们的生命既是那样渺小,那样可怜,所以和他自己的非常相似。”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上帝的不公,看到上流阶层受尽造物主的仁爱,而下层农民却忍受着社会的残酷打击:“在你周围,好像有一些东西,又扎眼,又晃眼,又刺耳,它们的强光和闹声,都往叫做是你的生命那个小小细胞上刺,往那上面扎,把它震撼,把它烧焦”。

所以在裘德内心深处,他早已认同了自己作为低下阶层的卑微命运,他也相信自己家族不可避免的婚姻悲剧:“在他那样的家庭里,每一个人的婚姻,向来就没有不变成悲剧的,他要是和自己的血亲结了婚,那么,婚姻的变故,就要从双方产生,令人伤感的悲剧,就要深刻化而变成了令人恐怖的惨剧了。”

而正是这些悲观消极的宿命论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裘德的婚姻和人生悲剧。甚至一向不拘于礼法、离经叛道的淑也在一次次生活的打击下也向宿命屈服了:“咱们一定得顺从降服。宰制咱们的上帝,把天地开辟以来所有的神威天怒,都对咱们这一对上帝的可怜虫发泄出来了,咱们除了俯首听命,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只能俯首听命,反抗上帝,没有用处!”

其实,小说中人物悲观的宿命论源于作者哈代本人无以根除的宿命观,熟谙哈代作品的读者都知道,哈代的小说具有浓厚的悲观色彩,伍尔夫也说过:“哈代是英国小说中最伟大的悲剧大师。”在哈代看来,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冥冥之中由神的意志安排决定的,无论人们怎样努力和反抗都逃不脱神的意志的主宰,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哈代都会把人类的悲剧归结为命运的作弄,而不是去深入揭示悲剧的社会原因和个人因素。

此外他还在小说的情节安排上也时刻反映出宿命论的观念,把每个人物悲剧的每一个步骤都写成是不可避免的事件,有时哈代还用神秘的预兆来渲染人物的悲剧。

就如小说中的淑,最初读者看到的是一个热情开放,对旧的传统习俗反叛和蔑视的新思想女性,但是遭遇社会道德的指责、生活的压力和丧子之痛后,淑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信念,转而顺从与降服旧制度和上帝。

淑的悲剧是社会转型时代新女性的悲剧,淑同裘德一样也是旧制度下的牺牲者。

结语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说过:“也许人生仅有那么一两个辉煌的瞬间,甚至一生都可能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不过,细想过来,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是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

的确,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都如裘德一样无名的存在着,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无名或是平凡就放弃自己或是因苦难就一蹶不振,我们要做的是为自己的心灵世界奋斗,我们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在平淡的生活中活出自己的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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