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长沙工程兵学院几个伤残兵(四)
我与聂晓辉及其他
前晌,聂晓辉、吴荣安、周志军一行人到我家打麻将。我从来不沾此物的边,老婆上场与他们几家人酣战。
见他们聚精会神之时,我有意松弛下气氛:“晓辉,家里人还好吗?”
“报告老兄,你同学的妻子,我的堂客,现在好得很!”好爽郎的回答,让我感觉非常的亲。
其实,这里有个小故事。晓辉现在的堂客是我大学同学的妻子。我那大学同学英年早逝,晓辉前任的妻子也与他离婚出走,两个有些缺失家庭便结合到了一起。一一缘分!
确实,我与晓辉有些缘。他父亲是在淮海战役负伤的三等甲级伤残军人,转业后在中南物质局工作,困难时期精兵简政回乡任大队支书三十多年。那时大队支书 绝对不是伪精英,是我党精挑细选精心培养的人物,要管着方圆几里地的吃,喝,拉,撒,睡,没点本事干下不来。晓辉是通过高考入洛阳工学院,毕业后再去工程兵学院学习一年的毕业生。与吴荣安经历一模一样。他们同学调侃他根正苗红。然而,这正红根苗与我的根插在了共一块地上:湖南娄底。他生出涟源,我的祖籍新化。涟源、新化原本是一家,都是“嬲你价给”那地方的人。
说来也有些遗憾,我与晓辉熟得并不热络。要说原因主要有两点:之一是,战时我们沒打过交道。长沙工程兵学院到一师的实习排长,我大部份都一同战斗过,交谈过,见面过。尤其是牺牲和负重伤的那几位实习排长,在悲壮事件发生的前后,都有深刻在脑海的交往记忆。晓辉是个例外,他被地雷炸伤,而且是一师三团二连的实习排长,我是在他负伤离开前线才知道的。从战友们的口中,再加上我在一线战壕经历经验,我十分地肯定地断定:他是一个勇敢,机智,勤奋的实习排长!
在老山的85年元月9日,聂晓辉在执行侦察任务时,被地雷炸去一条腿。另有两名战友牺牲。此次任务是一悲壮,惊险,激烈的战斗过程。聂受伤后,彭家平参与了营救。营救中彭家平也被地雷炸伤。真是一首英雄悲壮的歌!
那天,晓辉说:“想把这段经历写出来!”我表示极力支持和赞成。我们这些参战经历者被媒体上的战争描述,折磨得难熬。以致被恶心时,真的想对那些仅凭脑袋想战争者大吼一声:人类的英雄壮歌被你们糟蹋了!我相信晓辉能写出非同凡响的东西,因为那是血汗和骨肉的纪录和思考。
晓辉与家平也因此次作战负伤,存有些芥蒂。在一些场合中不太同场。前几十年,家平与我来往多一点,晓辉见面便少了一些。不过在一起时还是蛮亲切的。一一这是不热络的原因之二。
战争或者战斗是人类最激烈的冲突行为,其中的决定因素极其复杂,因果关系极其难辩,结果的沉重压力也让常人难以承受。沒有经历者和见证者,不着实际的夸夸其谈是对英雄主义的亵渎。晓辉、家平的同学和战友或许有些这方面的认识,一般都不介入他俩的事;而我曾经想协调他们,但是自己做腹中方案时便自我否定了。理由也是上面这段话。
这显然是战后心理疾病。这病,折磨了他们三十多年!让他俩在战火纷飞的战场重伤后,心灵的不快难以释怀。
这应该是与我国缺少战后心理治疗的体制有一定关系。不过现在好了,这几天《退役军人保障法》正式出台了,有些条款涵盖了这方面内容,相信他俩及广大的参战官兵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我当然也有难圆其说的“理论”:各级为各自的主导行为负责任。譬如个人对个人行为负责,企业为企业行为埋单,等等。战争与战斗是国家、民族和党派的意志,当然应该国家、民族和党派负责到底。
晓辉和家平听从祖国的召唤上前线,英勇作战,光荣负伤。除祖国之外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驱使他们,沒有任何一种诱惑能够影响他们。
这些话无非是想告诉聂晓辉、彭家平:你俩的作战行动是国家意志,不必去计较战场瞬间的得与失,你听从了命令,跨进了堑壕,走上了雷场,就是为祖国贡献了最辉煌的青春,就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儿女!
这些话有没有说服力,你们惦量惦量。一一兄弟!
记得当年长沙工程兵学院在一师的实习学员有三十多人。那段时间老山战火正烈正炽,因此伤亡也比较多。学院的领导派出学员大队的朱政委和院务处的唐处长前来慰问,唐处长原是一军工兵处的处长,他俩找到傳全有军长,委婉地提出:是不是可以照顾下学员们。军领导沉吟片刻回答道:都是父母养的儿子呀!让朱政委和唐处长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一一这事是那天朱政委在我家亲口告诉我的,唐处长也证实过。
很痛惜,长沙工程兵学院在一师参战实习的这些学生,三名牺牲,四名重伤致残,轻伤者不少,完完全全的伤亡惨重!
领导讲政治,讲大局,当然正常。而我却也与这些实习排长们难解难分,尤其那在一师身负重伤致残的这四个人。一是我们同一个学校毕业,二是战前战中战后我们联系过,三是我们都生活在长沙的这块土地上,四是我们都是因战致残的伤残军人!
有老山那段生死经历,有老山那些重创伤疤,我们就是拆不散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