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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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的念想
于小燕
这是一朵油菜花。在过去的许多年,我无数次的曾在油菜花旁边守望着春天。
那时,我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心中藏着无数的梦想,我无数次的待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望着天空,望着树,望着远方,望着田边的小路。
那是一条窄窄的、仅容牛车、架子车通过的、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因为是土路,哪边走的车一多,就会把哪边的田埂压成路。因为有的人好说话,有的人不好说话;有的人穷,有的人富;有的人凶神恶煞,有的人软弱善良,所以牛车行走在这条路上,在这一块地边向左拐,在那一块地边向右拐,本来直直的一条路,就变得弯弯曲曲了。
天气好的时候,它发出干净的土黄色,温和、柔顺、十分的好。我常常蹲在路中间,观看蚂蚁搬家,蚂蚁散步。把虫子放在路上,看它爬回草丛去。有时也在路边,摘马莲花,蒲公英。马莲花可以用来吹曲儿,蒲公英的花好看,但里面有一种白色的汁儿,弄在手上是黑的,洗不掉。
下雨天,这条小路就露出高深莫测的一面。走它,须拿出技术。不说它的泥泞和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车轱辘压下来的沟,让你难以保持身体或自行车的平稳。单说它那一边高一边低,低的部分汪着或淌着雨水,高处被牛车压瓷了,平时看起来很光,被雨一泡,表面的那一层就变得很滑;一边又松松泛泛,被人和车子踏辗得泥泞难行,即使走着,一不小心,脚就向一边滑去,让你摔在泥地里跌个仰八叉。
骑自行车的那就更好看了,越想快走越前轱辘朝左,后轱辘朝右,一步也走不了。非要骑,步行的人都到家了,他还在路上不知道摔了几跤了。
我也无数次在这条路上摔过马叉,但每次都是恼火的爬起来,过了就忘了。
这条小路,载着我无数的欢乐,忧伤,还有希望。
我常常望着它通往村口的方向。
我希望我投出去的稿子,能登在某个杂志或报纸上,被人看到。
我希望看到那绿色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家门口,他跳下自行车,将那绿色的自行车“咵”地一声支起来,回头叫道:“于小燕,你的信!”
我希望队里有人从村委会回来,扬着手里一件东西喊:“燕娃子,你的信!”
我希望我正在地里干活,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对我说:“燕娃子,来了一封你的信。”
但是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那是那种白色的小信封,里面装着发表了我一首小诗的《甘肃农民报》。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满心欢喜的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看,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见我的作品,心里凉透了,但还抱着希望:“没有发我的东西,寄我报纸,这不应该呀。”
便细细的又看,结果在报纸的中缝里,我看到了我那被挤得小小的、可能只是因为那儿地方空着,用来填补空档的的小诗。
值得令人兴奋和骄傲的是,这首小诗,收到4元稿费,这在一碗牛肉面0·35元的当时,还是让人很高兴的。
我没有给任何人看那张报和我的小诗,我也没有给父亲看。我不愿让父亲看到,他女儿的诗登在报纸的夹缝里。只是把稿费交给父亲,让他高兴高兴。让他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
如今一晃,三十年过去,别人都变得犀利又睿智,而我,仍然还像那个三十年前的女孩,迷糊,糊涂,还拿着笔,糊里糊涂的写着,不知道,到底要写出什么。
只觉得,心中那条小路还在,那一片油菜花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