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在存在中超越“现在”?
我们如何在存在
中超越“现在”?
罗伯特·刘易斯 著 吴万伟 译
思考就是把自己局限在单一想法内,就像天空中的一颗星星,你静静地站立一整天。
——马丁·海德格尔
时间是什么?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思考的所有问题的问题。人们可能认为,自从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在公元四世纪的专著《忏悔录》第11卷第14-29章中论述过时间以来,至今仍然没有被超越。对于时间的过去或在时间中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理解并没有变得更加清晰。
《忏悔录》出版之后,只有最厉害的形而上学家们才去探讨时间这个概念,其中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们的时间段儿告诉我们的接近于零,这个话题看不见摸不着,对它质疑越多,它破坏我们尝试的力度似乎也越大。
就像大风,我们总是身处风的吹拂中却无法把握它,存在的一切都被折叠起来,包在其中了。霍布斯对时间的描述是“永远处于消失中的连续体的组成部分”:我们羡慕这个词语,接着承认挫败。
我们真是这样吗?我猜想,对大部分人来说,时间问题不是优先选择,因为它就像天空,总是丰裕得很,“这里有,那里有,到处都有。”
但是,我们都是肉体凡胎,总有死去的那一天,将来总有一天会显示出,时间并不是我们想当然认为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过去已经永远地被固定下来,将来总是未知的,将来必须通过现在才能成为过去,那么,总是处于此时此地的现在又如何呢?我们如何卷入现在呢?我们常常被指控花费太多的时间思考未来或生活在过去,就好像我们不生活在现在是完全可能似的。
但是,经验告诉我们,我们总是处于现在,就算是在回忆过去或设想未来之时,如果用梅洛·庞蒂(Merleau-Ponty)的说法,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逃脱身体的束缚,因为身体总是被铆钉在当下。
但是,关于现在,这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东西。我们不妨考虑下面这个句子:马丁住在蒙特利尔。当我们大声说出这句话时,在我们说“马丁”中的丁(第二个音节)时,第一个音节“马”已经是过去了,而“住在蒙特利尔”还不存在,因为它还没有被说出来。
当我们说“马”的后半部分时,已经说出的前半部分已经成为过去。换句话说,现在持续不断地消失在过去中,似乎根本无法持续。任何不能持续的东西如何确定地位呢?或者,因为现在如此转瞬即逝,如量子般一闪而过,对仅仅存在于现在而没有未来或过去概念的实体(岩石、植物和豪猪),我们能够说些什么呢?
我们说动物存在因为“我们知道”它存在于时间中,但是动物——总是处于现在的视角,即不断展开的现在总是处在消失之中或被后继而来的现在取而代之,从这个视角看,动物并不会感受到我们所知道的有意义的存在,因为它没有机会接触到留在过去的痕迹。
从其纯粹的、无中介的现在这个单一视角(不利)看,动物在其存在的每个时刻都在消失或失去之中,难怪它没有自我,这与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的电影《记忆碎片》中遭遇时间挑战的主人公莱昂纳多·谢尔比(Leonard Shelby)没有什么不同。
这意味着现在并不存在,或者它的确存在,但其寿命短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吗?如果我们用数字呈现现在,是否默许为其分配的数字是零,这个零价值依靠其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占据的重要位置而得到救赎(在正整数和负整数之间)。
但是,我们并不接受这个立场,现在并没有或几乎没有存在或者拥有零价值,因为我们都知道并感受到我们存在于现在,即使我们刚刚符合逻辑地展示出这一点,现在刚一到来就马上变成了过去。
因此,既然我们并不接受有关现在的理由是什么,(它几乎不存在),那它肯定意味着单靠理由没有办法解释我们在提及现在时所指的意思,除此之外,到底是什么让现在有了意义。
我们都赞同这个确定性,即我们生活在世界上,不断为我们自己提供未来工程:明天我计划铲雪,周一我要去上班。即使宣称什么也不做的人也仍然在投射到名义上的未来,无论多么渺小,哪怕只是感受到自我或者实现基本的身体功能。
当我们问自己什么才是对我们所处时间的最好描述时,当我们不知不觉在表现或者回应未来工程时,我们总是在用“现在”时间来描述这个活动。他在做什么?他(现在)在杂货店买东西。
无论我们在觉得是现在的时刻正在做什么,它实际上就发生在“现在”,一直持续到我们在做的事情完成为止,这与现在不同。
的确,在被特定的活动消除边界的任何特定“现在”有无限数量的现在悄无声息地溜进过去,这只不过凸现了这样一种区分,“现在”(the present)不过是科学标记,而“此刻”(the now)是存在标记,前者指的是纳米现在(nano-present)的无限连续体,而后者则指人类活动。
如果我在超市购物,我“此刻”正在做的事就是购物,只要还在进行中。当然,我放在框里的苹果已经是属于过去的活动,而我准备购买的桔子还没有被装进袋子里,但所有这些动作在时间顺序和目的上是统一的,都属于“此刻”的时间框架之内。
只有当我选购了清单上的食品,付款后开车回家,把东西放在架子上,再开始另一项活动(总是有另外的活动)时,购物活动才算结束,在整体上属于过去了。
换句话说,不是现在时间(present-time)而是此刻时间(now-time)提供了对人类活动的总结,人类活动背后的基本概念是我们生活在世界上是有意图的,在不停地将自己投射到未来。
时间不是我们的存在逐渐展开的框架或背景:而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独特生存方式。已经过去的时间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定义性姿态,它包括了构成这个世界的其他自我和万事万物。
当我们没有工程时或者在睡眠之中,也就是在纯粹的现在时间里发生之事,我们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没有机会接触过去或未来。就像动物一样,我们存在于无持续性的现在——除非我们醒来。
人们拥有独特的天赋,能超越不断消失在过去中的纯粹的、无中介的现在,这是存在的每个时刻都发生的情况,因为我们获得了接触过去的手段而且拥有了投射到未来的工程。接触过去的能力是现在时间的基本特征,如果没有这个特征,人们就不可能有意义地存在于时间之中。
作者
罗伯特·刘易斯(Robert Lewis),出生于加拿大的萨斯喀彻温省的穆思乔(Moose Jaw),曾在《观察家》发表文章,是个吉他手,创作过古典风格的音乐。
来源:译者投稿
译自:Meditation on Time by Robert Lew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