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亚亚(170):蔷薇女孩•灵之森幻灭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很久很久以前的花之王国里,有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尽管她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但她也有自己的梦想和阳光。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名曰灵之森。
传说灵之森里住的都是天使,至高无上的、纯洁无瑕的天使。女孩小时候有一次掉进了深深的大峡谷里,是灵之森里的天使把她救了上来。
“我是天使,来自灵之森里的的天使。”
从此以后,“灵之森”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在了女孩的心中。
她也想成为天使,像灵之森天使那样美丽纯洁、乐于助人。
除了自己的向往,女孩也有厌恶的东西。这种东西不是常人所躲避的昆虫,不是卫生间镜子上脏兮兮的污渍,也不是黏糊糊的洒在地上的果酱。她最厌恶的东西是蔷薇,就是平时在草丛中散发着幽香的那种蔷薇。
因为当年女孩就是被一朵蔷薇划破衣裙,才失足落入峡谷中的。
女孩常常把天使和蔷薇做对比。“为什么你们一样美丽动人,天使人畜无害,而蔷薇却浑身是刺呢?”
蔷薇总是笑而不语,就静静的立在草丛中,仿佛在讥讽女孩的愚蠢。
有传言说,如果一个女孩得到过天使的祝福,那么就会有一艘天舟渡过迢迢银河,将这些女孩带到灵之森里,成为新一代的天使。
女孩想,被天使救过,应该也算得到过祝福吧。
女孩今天刚刚满了十八岁。她期盼已久的时刻到来了。
她和另外两个同样得到过祝福的女孩子一起,也就是壹和玖,在万众瞩目下扬着灿烂的微笑踏上了天舟的甲板。
掌舵的水手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子,脸上总是挂着阳光一般的笑容,一看就让人如沐春风。
“不愧是灵之森,就连一个水手都光芒万丈。”女孩这样想着。
一望无际的银河,河水泛着盈盈的紫色幽光。河中万千星辰,就像夏天的夜空一般。
女孩扶着栏杆,陶醉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美丽的地方,自己可以涉足真是三生有幸。
“喂,水手,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年轻的水手掌着舵,聚精会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暗与疯狂。
“这么着急干什么?这条银河,还长着呢……”
迢迢银河中,仿佛有蔷薇的影子暗了暗,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蔷薇,又是可恶的蔷薇!”
天舟的房间中,传出了厌恶的怒吼声。
壹关切的看了看女孩,立马发现了她房间窗边的一盆蔷薇。
“这样吧,我和你换怎么样。”
那一晚,女孩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她一睁眼就看见了窗边的一片郁郁葱葱。灵之森,终究还是到了。
“女孩,我们走吧。”玖拉起她的手走下了甲板。
女孩开心地冲着水手挥了挥手。
“辛苦了,水手,这一路多亏你的照顾了!”
水手看到她时那挂在脸上的微笑突兀地僵了一下,就仿佛一副面具被撕破了一样。但也是转瞬即逝的。随后又扬起微笑,阳光地挥手道别。
“不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哎,对了,你看到壹了吗?她好像不见了。”
“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小姐吗?她很早就醒了,已经上岸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水手的微笑依旧残留在脸上,只是那双眼睛中骇然的疯狂再也遮挡不住。
“怎么可能会走了呢?她已经和我一起永远的留在这艘船上了。”
说着,慢慢化为泡沫,飘散了。
女孩和玖继续走着,一路上鸟语花香,泉水滴答。这里,还真是人间仙境啊。
“哇,女孩你快来看,小鹿哎!”
女孩欣喜地跑过去,怜爱地抚着小鹿的头颅。后背突然感觉一痛,震惊地向后望去,却看到玖笑着将匕首猛力地刺向她。
匕首一下拔出,血如泉涌。她吐着血,悲伤地望着玖,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灵之森每一千年只会招进一个天使!”
她美丽的面庞因为兴奋和嫉妒扭曲在了一起。
“你,是我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绊脚石吗……
再次有意识,她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虚无。
“不后悔吗?”脑海中有声音在问。
如果玖真的当上了天使,那我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你觉得她这样真的配当天使?”
“她只是被一时利益蒙蔽了,小玖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还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那么如果你看看这个呢。”
女孩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个画面。
第一个是玖穿着麻布连衣裙,蹲在地上干着粗活。她的头发低垂着,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这,就是灵之森的真相。”
“什么?”
“灵之森,只是由一群贪婪者汇聚而成的树林罢了。”
“那,天使又该怎么解释?”
“天使,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第二个画面出现了。天使把年幼的她抱上峡谷的时候,有一条白色的巨蛇虎视瞻瞻地看着他们。而天使把她放下的位置,只离白蛇有一两步的距离。
“她只是想让你当诱饵罢了。”
“那,我怎么没……”
第三个画面,白蛇扑向女孩的时刻,一道带满刺的高墙拔地而起,将白蛇挡在了后面。
“那朵拽住你衣裙的蔷薇,并不是有意让你跌入峡谷,而是想让你把它带到更远的地方。”
女孩自嘲地笑了笑。
她早就该明白的,世间万物都应该有自己的保护罩,这样才可以防止敌人的伤害。比如,蔷薇的尖刺。与此相比,倒是看起来没有距离感的天使,才更加危险。
“不要把世界想象的太美,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全心全意为你好。”
地狱中女孩幽幽转醒,眼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辉。
真可笑,昔日自己的太阳竟然亲手把我杀死,昔日所厌恶的蔷薇却成为了活的理由。

“你还不能死。”

(作于2020年3月)

小作者简介:亚亚,爱美食,爱思考,有梦想的快乐女生。
   亚亚爸爸的话:原本我给亚亚建议的题目是《我的遗憾》,但写出来并不是太理想。她说还是想写几篇故事。于是《蔷薇女孩》就摆在了我的眼前。这的确是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故事,变幻的场景、跌宕的情节、多样的角色、复杂的人性,仿佛是在随意铺展着一个女孩的幻灭与觉醒,但却让真善美同假恶丑的较量投射在了阅读者的心里。我曾对亚亚说过,遗憾并无对错,需要正视,但却无需过多责备;遗憾不是流云,总要有痕,为的是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女孩向往奔向灵之森的过程充满了遗憾,但她本身并无过错,她也不可能忘记这段经历,她曾在黯淡的现实面前失去阳光,也会在追逐内心的光明中重新站立起来。因为“你还不能死”。

最后,摘录一段王阳明谈研习心学的话,以期对遗憾之用益、习炼之艰辛多一层领悟。

“某于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只恐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实落用功,负此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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