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杨素萍作品

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日子
杨素萍(湖北)
我上了一辆开往老家的的士,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司机姓王,他见我拿着香烛钱纸等供品,便问:“这非年非节的,你去祭奠谁呀?”我答道:“我的父亲,他昨天夜里给我托梦,说想我了。”“真有此事?”司机问。“是真的,我原来不相信,结果整天头痛,心神不宁,去了坟上以后,马上就好!”
“你们父女情深啊。我的爸爸也去世了,我有一年没去上坟了,老爸,对不起啊!”司机泪流满面。他把我送到墓地山脚下。我独自上山,已是黄昏,大地在金色的夕阳里一片的血红,仿佛要湮灭自己一般!
站在坟头,仰望着天空,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去,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脸上湿湿的,嘴角咸咸的!会哭泣代表着人还活着有思想,不是吗?眼前闪现出曾经的一幕幕!
交织着心中最痛的记忆。逝去的岁月,留下了深深的痕,我一点一滴的找寻着那段岁月中蹉跎的,逝去的梦、情与思念。我守候着我心中那份小小的,甜蜜的味道。关于家、关于家人、关于我的父亲。于是我的心,沉了下来。痛,撕心裂肺的痛。害怕,迷茫、思念一下子在我的心头辗转。
想写一些关于我和父亲的往事,却不知从何写起,我的笔重千斤。只有泪水肆意。披衣出门,仰望天空,露冷星稀,钩月西沉,想到我和父亲曾经朝夕相处,如今却是天上人间,不得相见,不禁潸然泪下。
于是,我羡慕天下所有的父亲,当官的父亲,平民的父亲,发了财的父亲,患了病的父亲……父亲在,我们还能倾诉,还能撒娇,还能抱怨;父亲走了,我们只能仰天长叹,默默忍耐。
女儿不孝,曾经怨恨过父亲,1968年父亲被火车轧断一条腿。当时正值文革期间,只赔了1000元钱,装了一条假肢,付完医药费还不够,又扯了债,你戴着假肢和伤痛还得下田,砍柴和挑水。你决定叫我辍学,回家干活,那年我上初一,成绩拔尖,发誓要考上省城的大学,于是我与父您顶撞起来:“你为什么不让弟弟回来,重男轻女!”我非不干,当时父亲坐在灶前烧火,顺手抓起坐着的小板凳扔过来砸在我头上,血流如注,我昏倒在地,乡亲们赶过来把我送去医院。
心里的劫,再也打不开,自己变的自闭而敏感,害怕与人接触!心脏也会不时的疼,不知道怎么了,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百转千回,自己还好好的活着,那道伤依然在,不碰不会痛,偷偷的捧着妈妈的照片流泪! 当时我多么怀念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一次次徘徊在鱼塘边,想到水里去找妈妈,一次次被乡亲们找回来,接到他们家里吃住,大家还凑钱让我去上学。父亲一下子憔悴了,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泪水。他眼中深深的伤深深的刺痛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他不再难过。我怯怯的对父亲说:“爸,我以后乖乖的。听你的话,你不要不要我。”我哭了,心中的恐惧、无助、伤痛一起袭了上来。
父亲含着泪向我道歉。每个星期风雨无阻,拄着拐杖步行十余里山路,给我送米送咸菜。有一次,我的生日。你蒸了干鱼,煮了鸡蛋给我送来,下着暴雨,路遇山洪爆发冲掉独木桥,父亲被洪水冲出几十米才被救上岸,吃着那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食物,我泪眼模糊了,心中的怨忿也化解了。
写写停停,一夜无眠, 天已大亮,徐徐吹来的凉风,帮我展开联想的翅膀,想起了乡亲们告诉我父亲的往事:父亲是湖南宁乡人,解放前遭灾,随家人逃荒讨饭来到湖北咸宁宝塔镇种田。真是祸不单行,不久祖父去世,年幼的父亲便挑起家庭的重担。好不容易盼到成家的日子,总以为有个同命相怜的人分担艰难,那便是我妈妈。可她吃不了这个苦,在生下我几个月的时候便扔下我出走了,我由于断了奶,日夜啼哭,父亲便抱着我到处讨奶吃,后来又熬米汤、菜汤喂。那时父亲将我绑在背后烧火煮饭,下地锄草,父亲的背不坚实,我经常从背上摔跌下来,但那毕竟是抚育我成长的摇篮。如果没有父亲我早已饿死、冻死了。
想到 在我两岁的时候,一次发高烧,昏迷不醒。父亲连夜抱着我去医院。路上,已经昏迷了一天的我,突然睁开眼睛,清楚地叫了声:“爸爸!”
父亲后来常常和我提到这件事,那些微小的细节,在父亲一次次的重复中,被雕刻成一道风景。每次父亲说完,都会感叹:“你说,你才那么小个儿,还昏迷了那么久,怎么就突然清醒了呢?”这时候,父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和怜爱。
一边是对母亲的思念,一边害怕父亲丢下我去远方,那一刻我就好像风雨中的野草一般,寻不到依靠了。
母亲改嫁到湖北省监利县,选择了新的生活,而父亲留了下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父亲一个人开始挑起了这个家。每天天还不亮就要去担水,还要砍猪草煮猪食。从母亲走了以后,父亲常常拿着她的照片看,越看脾气就越来越暴躁,时常吼我,但却少打我。而我和弟弟都已经上学了,那时的学费不是很贵,但对我们家来说也不便宜。每到学期快结束时老师总会叫我们回家拿钱。有时候父亲烦了,就让我们不要读书了。那时我在心底有些怨恨父亲。他总是动不动就叫我们不要上学了。本来我的成绩也不错,可三天两头的念叨不上学对我的影响也很大。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时父亲的郁闷与心伤。一个男人拉扯三个孩子多麽的不容易啊。我穿的衣服,有邻居姐姐给的,有地摊上淘的,万一破了还请邻居阿姨帮着补,报酬是几个鸡蛋,袜子是父亲自己补。
寒冷的冬天,我发现脚上的袜子已经都被磨穿了,就让父亲给我买一双新的袜子,就钻到温暖的被窝里呼呼睡了。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发现那双被我扔掉的袜子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放在我的床头。原来父亲等我睡下后,将袜子洗干净,连夜烤干,又一针一线缝补好。灰蓝色的袜子上打着浅色的补丁,整齐的针脚,我仿佛看到父亲正在烛光下为我补袜子,全神贯注的样子,他的眼睛不太好,穿线总是很费力,不时还拿针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蹭两下。
我知道,他还爱着母亲,刻骨铭心的爱刻在心底很苦很苦。他也想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他只能默默守护我们,以他的方式,尽量让我们少吃一些苦头。他的爱从不会对我们说。记得母亲走的那年冬天,我生日的那天,我以为父亲忘了,走进厨房,他在给我做鸡蛋饼,全神贯注的样子,把鸡蛋,盐,油,水加在一起打至盐溶化,慢慢加面粉搅和,面粉有疙瘩就用小勺压,最后加荵花搅拌至完全没有面疙瘩。然后放一旁醒几分钟。用 中火,在锅里倒一点油,把面糊从中间倒下去,调好后的面糊一倒下去就很均匀地向四周散开,摇晃锅子面糊也很快流动。如倒下去的面糊不规则向四周散开,说明面糊太稠了,在面糊里再加一点水。
当面糊表面变成金黄色,且摇晃锅时面糊已经不动了时,就可以翻面煎了。 翻面后可以盖锅,不盖也可以。
当面饼两面都变成金黄色时,盛出面饼,鸡蛋饼就做好了。可以根据口味加各种作料,吃法随意。
母亲离开后,父亲很少笑过。我记得,有次学校考试,我语文拿了一个100分,那是从来没有的分数。那次的作文我的老师给了我满分。我的作文题目是《父亲的鸡蛋饼》。如今的我,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写下的那篇文章的。但我却记住了父亲的笑。当我把试卷拿给父亲看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欣慰的笑与骄傲。家,已经不我的书本中,沉静在了我小小的肩膀上。
每当同伴们喊妈妈,我的心一惊,我开始思念母亲, 生活褪去了所有甜蜜的味道,我在高高的梧桐树下思念,我渴望着奇迹的出现,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哭泣以后,醒来我依旧有着属于我的家,有属于我的妈妈。思念开始刻骨铭心,尤其是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尤其是在学校的家长会上,尤其是在每个漆黑的夜里,尤其是在那哭泣的梦魇里。一时间,生活充斥着苦涩的味道。我会哭,但哭泣之后,我会擦干所有的泪水,微笑着面对。
狠心的母亲一次也没来看看我们,连信也没写过,我知道,眼泪是苦涩的,但生活不能一直苦下去。那时的日子里,没有理想、没有未来,我就像仿佛路边的野草,只知道顽强的生长。是的!我要成长,即使生活的味道,满是苦涩,我也要在这份苦涩中咀嚼出甜蜜。以前过年,没有父亲在家,我依旧可以没心没肺的笑,依旧可以保留住一份我的天真与快乐。可是,没有了母亲的年,似乎就格外的感伤。尽管父亲依旧会准备一桌的饭菜,但却少了那种年的味道,少了家的味道,少了欢笑,更多的是沉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不知忧愁到一点点担起家中的事物,似乎也就在一夜之间我长大了。从此以后,小河里少了我捕捉鱼虾的身影;稻田里,没有了我捕捉蜻蜓的身影;田埂上,没有我奔跑着放风筝的身影。所有的所有的欢笑,在那一年以后,都沉静在了是那天我和着泪水吃鸡蛋饼的情景。父亲的爱从来就没有太多的言语,有的也只是那香香的鸡蛋饼。
毕业以后到武汉打工,在一家农机厂当钳工,我离开了家乡,离开我的父亲。有3年的时间,我没有回去。那些日子,我也只是偶尔给父亲打电话。在后来,妹妹也去深圳打工了。弟弟留在家里。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孤僻了。在后来我和妹妹都各自成了家,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回去我总是让我女儿和他说话,当我的女儿叫着外公的时候,听得出他很高兴。
有时候我和先生回去看他,我说"爸,明天我们回来。”他也会淡淡的说:“回来干嘛,耽误你们的时间。”我知道,他嘴上这般说,可心里却很高兴。因为每次我们回去,他都要买好多好多我们爱吃的东西。什么苹果、香蕉、牛奶……或许在他眼中我们始终是孩子,小时候没有条件,长大了,他还想把那些补给我们。父亲的爱,从不会说与我听。父亲的爱,是那条乡间小道上翘盼的目光。父亲的爱,是离别时我看不见的不舍泪花。
有一种爱,迟了就无法再来;有一种情,走了就无法追溯,它就是亲情!从出生,到懂事,到成年,它,一直陪伴着。孩童时,以为送一瓶父亲爱喝的酒就是亲情;年少时,认为取得好成绩给家人看就是亲情;长大后,才知道,原来亲情就是,当我们说要一辈子照顾他们时,他们却还嘴硬地说着;“不需要,我能照顾自己!”不需要吗?需要着呢!正如我们深深感恩他们一样——这就是亲情!
时间是它们最好凝固剂。人可以没爱情、友情,但绝少不了亲情。儿时,亲情是温馨的家,住着父亲、母亲、弟妹们和我,是输了石头剪刀布却要耍赖把纸条贴在父亲脸上的调皮,是面对长辈做的美餐再也撑不下的遗憾,是犯错时父亲可怕的家法。
1998年10月,父亲因患上气管炎来汉治疗,我带他去医院治疗后有了好转。父亲说自己65岁了,身体每况愈下,打算就在我家养老送终。可当时我因二间小房漏雨多年,丈夫筹了钱打算重建,自己还得借房住,女儿正备战高考,忙的昏头转向。我劝父亲先回去,弟弟也大了,乡下日子越来越好,今年生日也不请他来,生活费我照付。记得父亲那天大发雷霆,拍桌打椅,说我不孝,我怎么解释也不听,就气急败坏地顶他:“你不是有儿子,有房子?那年你让儿子读书,不让我读书吗!”父亲当时气昏了,回去以后,我多次写信向他道歉,但无回音。那年11月初,老家来人说父亲去世了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走啊,是啊,好好的父亲又怎么不说话了?雨水打在脸颊冰凉冰凉,几近麻木了,就不觉得冷,到底是否有另一个世界的世界是否会冷,我送父亲最后一程。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我怎么撕心裂肺,也不曾回应。父亲走后的日子一直在下雨,我对大家说,我们每一个朋友都要珍惜彼此,珍惜现在的日子吧,珍惜与父亲相处的日子,谁知道下辈子能否相见,万一没有下辈子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偶尔梦见父亲,牵我的手,从地里归来,在故园散步,去湖畔垂钓。醒来,你已不见。我又疑心父亲是头顶飘过的白云,是窗外掠过的青鸟,是夜阑人静时含泪的月亮……
多年以来,只要是我想爸爸,就打车去坟上看他,还有一次又遇上了这位姓王的司机,他说他去给父亲上过坟了,以后还要经常去,他给我播放筷子兄弟演唱的《父亲》: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多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他也动情地跟着唱起来,唱着唱着,我们都泪流满面。有时和我先生一起来。天晚了就去山背后到姑妈家投宿。岁月无情,时光催人老。渐渐的我已步入老年,来了次数少了。我想在大姑妈旁边租一套房子,这样,给父亲上坟就方便了。每天都可以到坟头坐坐,说说知心话。最好把先生也约来,他喜欢写作垂钓,栽花养狗,这里山清水秀 空气清新,是养老的好去处。
人说岁月流逝可以冲淡记忆。可我一直陷于痛苦与悔恨中不能自拔。抚着父亲的遗物,想到您的养育之恩,我无数次的泪如泉涌。在父亲的生日里我只有办些酒菜来到坟前祭奠、忏悔。父亲啊!生前您没有过上好日子,女儿对不住您!早知道您会那么伤心欲绝,我就不做房子了,多为您尽孝,若干年后,等我死了,就埋在父亲的坟墓旁边,这样我们父女又可以团聚了。
【作者简介】杨素萍,64岁。由于我的丈夫月亮星座,几十年来,我从认识他的开始就喜欢读他的稿子,帮她抄稿子,学习、熟悉文章。丈夫和女儿细心的指导,逐字逐句的修改,我也在武汉晚报、楚天都市报、燕赵晚报、厦门晚报等发表了一些文章,并在各级竞赛中获得一些小奖,必将继续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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