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29号作品】薛建民:滚水泡馍,闻喜人的集体记忆

滚水泡馍,闻喜人的集体记忆

薛建民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耳边回响着歌曲《前门情思大碗茶》高亢嘹亮的旋律,我不由得热泪盈眶,想起滋养哺育了一代又一代闻喜人的滚水泡馍。要说闻喜历史上最有代表性的美食,一定非滚水泡馍莫属,即使声名显赫的闻喜煮饼也难以望其项背。长期以来,滚水泡馍因为过分低调而被严重低估、鲜为人知。作为闻喜人,我强烈地感受到,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中华美食榜上应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需要有人去讲述,笔者斗胆自不量力地担此重任。

滚水泡馍,即开水泡馒头。做法很简单:先把馒头掰碎放进碗里,再倒入开水浸泡约一分钟,加点食盐(也有人不加盐)搅匀,一碗香喷喷的滚水泡馍即制作完成。闻喜人把开水叫滚水,窃以为滚水比开水更加形象生动,更有内涵。水,闻喜话读fu,与福同音,我怀疑是故意为之,因为闻喜县深处十年九旱的黄土高原腹地,最珍贵的就是水了,水即代表着福。君不见,每逢下雨天,全城雷动,每个人都像过节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始终认为,最不可饶恕的两种浪费,一种是粮食、另一种就是水。滚水泡馍恰恰实现了水和粮食的完美结合,闻喜人不说“吃泡馍”,而说“喝泡馍”,就是为了表达对水的极大尊重。在本县北垣一带,老百姓见面打招呼时,不问“吃了吗?”,而是问“喝了吗?”,笔者大胆推测,这应该就来源于“喝泡馍”。

滚水泡馍,是闻喜人的集体记忆。她就像黄土高坡上饱经风霜的柿子树,大气沉稳,朴实无华,深深地扎根在黄土地上。她最大的特点是方便快捷,不费时费力;经济实惠,以最低的成本满足了人们的饮食需求。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食物越能到达灵魂的深处。几千年来,无论家境窘迫,还是生活殷实,她都是老百姓家里一日三餐的标配,足以抚慰一家人一天的辛劳。喝一碗滚水泡馍,就有了心领神会的满足感,就有了一种归属感。她陪伴闻喜人渡过了一段又一段峥嵘岁月、苦乐年华。

滚水泡馍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部闻喜人的奋斗抗争史。她培养了闻喜人百折不挠、乐观豁达的性格,与闻喜人风雨同舟、荣辱与共,见证了几千年的改朝换代、兴衰存亡和沧桑巨变,见证了闻喜人的繁衍生息、悲欢离合和岁月轮回。

闻喜县历史上多灾多难,因为严重缺水而多次导致饥荒,仅近代就有光绪三年(1877年)和民国十八年(1929年)两次大的年馑,惨绝人寰,不堪回首,后人无不谈之色变。据《闻喜县志》记载,这两次大年馑本县饥死者十之六七(饿死60%以上),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虎毒不食子,本县某村一位饿得两眼发绿的母亲竟然把自己的婴儿煮到锅里吃,后被闻讯赶来的村民当场打死)。试想,如果当时有一碗滚水泡馍,那能救活多少闻喜百姓呀?!

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的我,最深的童年记忆就是几乎天天喝滚水泡馍,吃一碟“碾韭花”,如果碗里能再加一个荷包蛋就美炸了(那可是过生日才会有的待遇),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五味杂陈、感慨万千。长大后,我几乎吃遍了世上的美味佳肴,但还是更喜欢滚水泡馍,因为她淡泊典雅、不张扬、接地气,更主要的是里面有“妈妈的味道”。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滚水泡馍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餐桌,她也超越食品范畴而成为一种乡愁、一种信仰和一种文化印记。一位旅居美国多年的老乡向我述说,虽身处异国他乡,偶而还会带着宗教般的虔诚喝一碗滚水泡馍,思念大洋彼岸的故土。

进入新时代,富起来的闻喜人依然对滚水泡馍情有独钟,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们时不时的还会喝上一碗滚水泡馍,这种集体记忆更显得弥足珍贵。写到这里,我想套用一段歌词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世上的美味有千百种,也许她最廉价,可谁知道她厚重的历史饱含着泪花?!为什么她醇厚的香味直冲到天涯?!”

“回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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