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闲笔 [9]
书边闲笔 [9]
~~~~~~~~~~~~~~~~~~~~~~
阅读名著可增强感知力
《参考消息》2013年12月31日转载美国《洛杉矶时报》网站文章称,根据最近心理学研究表明,阅读文风严谨,获得过重要文学奖或提名的虚构类优秀文学作品,相当于有氧健身运动,这种费力思索对人的社会脑有好处,比不读或阅读其他类著作的人,在观察他人情绪状态技能,理解和掌握复杂情境能力,都要遥遥领先。
小说细节的边界
我不写小说,但喜欢阅读小说,无论是中外小说,何种风格,只要足够优秀,都能引发我极大兴致。
在大量阅读的过程中,有些过度繁琐的细节描写也让我颇为困惑,如狄更斯、巴尔扎克等古典作家对物质环境或某个职业流水线似的真实再现。而在当代小说中,细节描节又过度简约,甚至根本被空缺,或者陷入另一种所谓意识流的心理与生理感官的冗长描述。小说细节描写的度或边界究竟在哪儿?
美国著名女作家薇拉.凯瑟的文章《不带家具的小说》涉及了这个恼人的问题。在这篇短文中,凯瑟质疑了传统古典小说的这种机械记录式的细节再现,“长期以来,小说中充斥着太多的家什器具。小说家像道具管理员那样在作品篇页上忙忙碌碌。”“小说既是想象的艺术的一种形式,它就不可能同时又是一种生动绚丽的新闻体。它必须从丰富、闪光的‘现在’的长河中撷取永恒艺术的素材。”并以托尔斯泰和《红字》为例,说明作家一定要将生动的细节描写融入人物情感的幽微深处,水乳交融,变成经验的一个部分,让读者“只能在幽暗的暮色中感受它的存在。”
凯瑟也提到,心理和生理感官的大量如实罗列,同样让人讨厌,“对人体器官受到刺激后的反应进行实验式的研究,几乎可以使人物非人化,使之降低到动物的水平。”凯瑟最后鼓励作家们将那些又多又滥的“家具”扔出窗外,“让房间有如荡然无物的古希腊剧院的舞台,或者圣灵降临节的光荣莅临的屋子,留下空旷的场地来上演大大小小的人情戏剧,那该有多妙啊!”
无论是古典小说还是当代小说,更或者未来的小说发展,都必然是描写人性故事,其它一切只是临时借用的手段。
从收藏画传统看中西方文化思维
日前阅读大英博物馆馆长尼尔.麦格雷戈著作《大英博物馆世界简史》,其中一个新的视角让我充分认识了中西方文化的绝对差异。
作者在导言中,以中国古代名画《女史箴图》的收藏史为例,印证了中西方文化“令人着迷,同时又富于启发性”的不同之处。千百年来,中国历代收藏者在愉快欣赏这幅杰作的同时,总是不忘盖上自己的一方印章,甚至题辞,从而在这幅画上留下了众多图章和题辞。这在西方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总认为艺术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然而,经过漫长的历史流传,这件美丽的物品不但以不同的形式带给人们欢乐,直至今日依然能够打动欣赏者,并且还留下了不同时代人们的审美旨趣,更让今人能够追寻先辈的文化精神足迹。西方人缺乏这方面的乐趣何不是一种莫大损失!
东方思维是感性的,讲究天人合一;西方思维是理性的,讲究人和物的独立自在。上述事例从一个人们长期忽略的角度,非常清晰地说明了东西方两个截然不同的文化面貌。
福克纳妙论
一次,舍伍德.安德森告诉福克纳,他昨晚梦见自己牵着一匹马,顺着乡村小路走了数英里,就是想用马来交换一晚上的睡眠。不是一张睡觉的床,而是睡眠。
福克纳说,对一般的艺术家而言,为了满足创作渴求,“他们甚至会为此消灭自己年长的母亲。”
福克纳这样评论舍伍德.安德森的创作:
“他的写作是为了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甚至不仅仅是为了真理,而是为了一种纯粹,精确的纯粹。他拥有的不是麦尔维尔的力度与冲劲,那是他的祖父;也没有马克.吐温对生活充满活力的幽默感,那是他的父亲;他不像他的哥哥——德莱塞,把细节粗暴地忽略。他的特点是精确性的追求,在有限的词汇范围内选择精确的词句,他的词汇表被他心中对简洁的近乎一种迷恋控制着、压缩着,他把词与句像挤牛奶一样挤干,总是追求深入到思想最核心的部分。”
男童礼貌守则
中国古代童蒙教材文字古奥,思想泰半已经无法适应新时代,民国时期用白话编辑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开蒙书籍,但在1949年新中国后,却再没能继续下来。我们现在几乎不能够读到用优美的现代文教导幼童日常行为规范的书籍。
日前读吕大年的《读书纪闻》,内中《人文主义者论教育》一篇,介绍了15世纪意大利人文主义者论教育,选译了部分文字,现在读来依然庄重、典雅,同时也能感受到一份幽默喜感,特抄录一节伊拉斯谟写于1530年的《男童礼貌守则》片段供品鉴:
坐着的时候两膝分张,站着的时候一条腿斜戳在另一条腿前边,或者两脚平放,分开很远,一看就是沾沾自喜,旁若无人。坐着,应该把两膝收拢,站着,应该把两腿收拢,或者略微分开。有人坐着喜欢跷二郎腿,有人站着喜欢双腿交叉有如剪刀,前一种姿态显得紧张不安,后一种显得呆傻弱智。早年间,国王常常把右脚搭在左边的大腿上坐着,这种坐态已经过时了。在意大利,有些人在致敬的时候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单腿支撑全身的重量,像是一只鹤。这种姿势是否宜于儿童,我不知道。鞠躬的方式,也是每个民族各有不同。有的同时弯曲双膝,屈膝的时侯上身或者挺直,或者略略下垂。有人觉得这种姿势有失男子体面,就挺直上身,先曲右膝,再曲左膝。英国的年轻人喜欢用这个姿势。法国人则是曲右膝,上身略略一垂。鞠躬,只要无伤雅观,尽可以取本民族流行的姿势,愿意仿效外国的姿势也无不可。走路,既不宜脚步细碎像个女人,也不宜直前猛冲像是发怒。一脚深一脚浅地踉跄,昆体良已经批评过这种步态。慢悠悠地迈方步,是瑞士大兵或者故意显摆头盔上的羽毛的人的走法。可是我们看到主教们走路也是这个样子,洋洋得意。坐着的时侯两脚在地上磳来磳去,跟用双手胡乱比画一样,是智力不健全的表现。
双眉应该舒展,不要紧锁在一起,作出凶猛的样子。高挑眉毛,显得傲慢。把眉毛紧压在眼睛上,像是心怀阴谋。额头也应该舒展开朗,那是胸襟广阔,心地坦白的象征。不能让额头布满皱纹,那是老相。面布犹疑,神态像刺猬;面布愤怒,神态像公牛。
鼻孔里不可存积鼻牛,令人厌恶,哲学家苏格拉底即因此受人诟病。摘下帽子或者撩起衣服擦鼻子,是极为粗鲁的举动。抬手把鼻涕擦在袖子或者小臂上,是鱼贩子的做法;直接擦在手上,然后又往衣服抹,也好不了多少。体面的做法是用手帕擦鼻子。如果有体面人士在场,最好稍稍转过脸再擦。用两个手指清理鼻孔,抠出来的东西若是掉在地上,应该马上踩到土里去。不断地从鼻孔喷气很不雅观,那是生气的样子,养成这样的习惯就更不好了。有些人生来气粗或者患有哮喘,不在此列。……忍不住要打喷嚏,而又有他人在场,礼貌的做法是转过身去。过后应该在胸前自画十字,再举帽感谢刚才为你祈福的人,——只当他们刚才为你祈福,因为喷嚏跟哈欠一样,会使人产生幻听。
爱弹弓的疯子
二十世纪意大利杰出小说家阿尔贝托.莫拉维亚的长篇小说《注意》中,有段情节讲了一个爱弹弓的疯子故事,形象生动,对近于偏执的爱好也颇有反讽的幽黙感:
疯子在疯人院里住了很长时间,总算有人告诉他病好了。但是院长还不放心,想考考疯子,看是否恢复了正常。他把疯子叫过来问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想象一下你突然继承了一笔几百万的遗产,你该如何去利用它?”
疯子果断地说:“我用它买一个弹弓。”院长虽然不快,但仍不甘心地继续追问:“在答话之前先考虑一下,我说的是好几百万,弹弓只值几个里拉。你想一想,你怎么花这几百万?”
疯子果断地说:“我会娶个老婆。”
“噢,好,这才是聪明人说的话。你要娶老婆,怎么娶?”
“我会在教堂举行婚礼,然后我带她去旅游。”
“去哪里?”
“巴黎。”
“好主意。然后你到了巴黎会干什么?”
“我会跟妻子到一家旅馆去。”
“好极了。然后呢?”
“我和她一起到旅馆房间里。”
“在房间里做什么?”
“我给我妻子脱衣服,先脱外衣,然后是內衣,然后是胸罩,然后是内裤,然后是鞋子,然后是祙子,最后是吊祙带。”
“然后呢?”
“然后我用吊祙带的皮筋再做一个弹弓。”
专制的遗传基因
大陆著名女演员海清在一次《南方周末》(2014.1.24文化版)专访中说,观众不单可以琢磨,还可引导。并转了好像是李宗盛讲的一个故事:很多年前我们喂小鸡吃小虫,鸡长得非常好,鸡也很喜欢吃小虫。后来狡猾的人发现,小虫成本太高,得去地里挖,得去找;干脆给它喂鸡饲料吧,鸡吃得也很好,也能长得胖乎乎;再后来,更没有道德的饲养人给鸡喂石子,鸡也能吃饱。
海清似乎对这种现象很迷茫,殊不知,这是中国几千年专制的遗传基因。总是有不道德的当权者给民众喂更差的石子,而民众也总是能够在无所选择时,不是反抗,而是自觉改造食道以迎合不断下降的生存需求,并从中寻找出无以伦比的自我安慰,所以阿Q精神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