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迷雾
给胡子同学买了部老年机，哦不，是功能机。卖手机的小媳妇，听说我是给十七岁的花季买，就带着谴责的口气说：是功能机，不是老年机。
胡子同学刚上高二的时候，就跟我说以后除了放长假，就不玩手机了。接着建议我给他买部老年机，就是不能上网的那种。后来我散步逛超市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老年机。有次在大学城发现了几款老年机，拍个照片回来给他看，肯定是觉得难看，就连老年机也不要了。说你们记住我大休的活动路线就行了：放学后先去理发，然后再回家。
我想想，还是觉得没个动静不行，最终还是给买了部背面是仿法拉利车钥匙的老年机，哦不，是功能机。这玩意可以类比猫或者狗脖子上的铃铛，或者奶牛挤奶的反应器。反正只要打通了能听到他的动静就行。
从周六晚上出来月考成绩，到昨晚，胡子同学的情绪，经历了跌宕起伏后趋于平静。我这当妈妈的，情绪反应仅比他弱一点而已。就像在同一个数轴上，两根轨迹形状相同的抛物线，一直紧紧跟着，只是一个内一个外而已。
周六那晚，他自己情绪不爽，进门看见我也耷拉着脸，然后两句话以后就开始发飙了。
“我就这个水平，就这个水平，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就这样。”这反应，很像先下手为强的招数。
“就这个水平，那就这个水平，就这么继续吧。”
“没意思，一点没意思。”
“为什么没意思？”
“没有让我开心的事。”
再问，还是那几句话，看来，极端郁闷。
聊了几句，稍微平复下来，说没有朋友倾诉。还举例子说初中可以跟谁谁聊，高一可以跟舍长聊，现在还没有可以聊得来的。我说舍长不是课间可以见面聊会？说时间太短了，能说上几句话。好吧，我说现在你班的谁谁我看很好，可以一起玩啊，他说他看的课外书是财经类的，他都看不懂。那，那篮球小子们呢？不是一起打球挺好的吗？他说他们都是学霸。明白了，孩子目前有些自卑了。
安慰了他一会，让他早睡觉，这情绪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问题。也还算听话，关灯睡觉了，心里肯定会纠结一会。
周日中午回来，说好的上交手机，放下了又拿起来，说再玩一会就关机。我已经收拾完家务，躺了沙发上准备眯会眼睛，他还在放着音乐斗地主。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紧地压制着从胸腔里不时往外蹿的火。
“叹气也没用。”他说。我一转头，想爆粗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进去了，因为我看到他在关机。关上手机扔了沙发上，一边去洗手间，一边恨恨地说：“活得真没劲，天天受你管，受老师管，一点不自由。”
“你要的自由是什么？天天吃喝玩乐，天天上网？谁养活你？”
“我就是行尸走肉！就你厉害，你能写。”
此话一出，我彻底放松了。他肯定刚才在看我那天上午写的文章，记住了那句话：“学生和家长无论学习还是生活，都需要有个目标，有个信念，才能生活得有意思，有动力。否则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周一，就是昨天。
中午吃完饭，不知从什么聊起，跟我说：“我以后晚上不玩手机了。”
“你最近晚上玩手机？”
“不是，就是放假的时候，我晚上玩手机。”
这不光是我，连那个特别纵容他的胡子爹，也特别看不惯的事情，可是说服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中考我买给他的苹果手机，不知疲倦地玩游戏，然后心里骂自己自作自受。
他怎么想到晚上不玩手机了？
“我以后要有责任感。”
“对你老师负责吗？”
“不是，是对我自己的未来负责。”
我晕，我快晕了，巨大的欣慰感冲击了我的头脑。
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让我觉得他都不是前一秒钟的他了。
“班主任找你谈话了？”
“没有。你说X老师是不是现在看我就够了啊。”
“不可能，X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对你很好，你要好好珍惜。”
我估计，班主任肯定给他们打过气，让他们不要气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否则他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午睡去了。
晚自习回来，吃水果的时候聊了几句。
他说：我这次作文才的了三十分，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说：你写的内容肯定不合适，有些反动。（他考完语文回来就跟我说写的作文，赞扬了香港比大陆民主。）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你没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他说：我这次考试应该能多考40分，这40分是非卷面因素。（他考数学的时候表慢了一个小时，没做完。）
我说：你的马虎，是让你自己吃亏，不是别人。
我得争取考一本。
这话犹如电光石火，让我眼前的黑暗变得一片光明。
看他铺开摊子，开始写没做完的作业，这一切让我感觉那么熟悉，那么舒服。
这是高二分班后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的情况，跌宕起伏的情绪，磕磕绊绊的孩子和家长。经历了第一次波折，而且是在还不清楚自己在班中实力的情况下的第一次定位，打击也是非常大的。能挺过来这次打击，认清现状，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提醒。提醒我们不能盲目乐观，提醒我们前进的道路会越来越难，要有足够的毅力和一步步解决问题的信心。
听到了胡子同学言语中的决心，还不能放松警惕，还要继续给他助跑。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很多时候不会那么坚定的履行自己的承诺，还需要家长的监督和支持。
所以，给他买部老年机，哦不，功能机，确实有必要。
郁闷的皮卡丘总算走出了阴霾，开始阳光灿烂起来。用了三天的时间，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有些情绪缓解，需要过程，不仅大人需要，孩子更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