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史上伟大的“三结义”

在上期的“古典音乐新手村”中,我们与各位可爱的村民开启了西方古典音乐版图的旅程,并将第一站锁定在了“德奥”地区中。

正如文章中提到的,在以巴赫、亨德尔为代表的音乐巨匠“光环”照耀下,尚未统一成国家的德意志地区在晚期巴洛克阶段(十八世纪上半叶)已经形成了与意大利、法国三足鼎立之势。

尤其是在以乐队套曲为代表的器乐作品领域,德奥作曲家更是将世人称道至今的“严谨、缜密、赋予逻辑性”的民族品格发挥到极致,曼海姆、柏林、维也纳等地的乐队不但代表着当时的最高演奏水平,还逐步确立了奏鸣曲式、四乐章交响曲等原则和框架,为接下来三位大名鼎鼎的超级大师: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出现夯实了基础。

▲从左至右:莫扎特、海顿、贝多芬

对西方音乐史有了解的朋友们都知道,按照“巴洛克——古典——浪漫”的通用阶段划分,所谓“古典主义”通常是指1750到1827这一历史阶段,而无论是学院教学还是乐迷赏听,这一阶段的聆赏对象似乎到高度集中在“海、莫、贝”三位作曲家身上,这是为什么呢?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为何总是放在一起?他们又凭借什么代表了一个音乐美学阶段呢?

“三巨头”简历

首先咱们查查三位的户口:海顿(1732~1809,享年77岁),生于奥地利劳罗,去世于维也纳;莫扎特(1756~1791,享年35岁),生于奥地利萨尔茨堡,去世于维也纳;贝多芬(1770~1827,享年57岁),生于德国波恩,去世于维也纳。

▲音乐之都 维也纳

上面这段简单百科传递给我们不少信息。首先,三位都是“德奥”地区的音乐家,母语都是德语;其次,三位都逝世于维也纳,他们艺术生涯中的诸多重要阶段也基本上是在维也纳度过的,这不但解释了“维也纳三杰”的由来、印证了这座“音乐之都”无与伦比的音乐积淀,也暗示着三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交集;最后是三个人的年龄差,海顿比莫扎特大24岁,莫扎特比贝多芬大14岁,按照“20岁一代人”的统计方式,三位几乎可以算作祖孙三代了。

大师们的“师生缘”

▲海顿时代的室内乐演奏

海顿和莫扎特结识于1781年,两位音乐家立刻成为了“忘年交”,并经常共同演奏室内乐、探讨作曲技法。善于学习的莫扎特像海顿请教了弦乐四重奏的创作要领,还将6首精彩的四重奏题献给了海顿,而作为前辈音乐家,谦逊的海顿也直言莫扎特的才华无与伦比,让自己受益甚多。

▲莫扎特(左二)与父亲、姐姐

1787年,17岁的贝多芬带着贵族赞助人的推荐信离开波恩前往维也纳,正是想拜师莫扎特学习音乐,彼时的莫扎特正在创作歌剧《魔笛》,二人是否成功见面,音乐学界仍有争论,相对主流的记载认为莫扎特聆听了贝多芬的钢琴演奏并表达了自己的赞赏。可很快贝多芬就收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赶回波恩后不久母亲遗憾离世,他作为长子又要承担弟弟们的抚养责任(以及照顾酗酒成性的父亲),再抽出身来返回维也纳已是1792年,可莫扎特已经去世了。

歌剧魔笛 - 夜后咏叹调:地狱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烧Classical Artists - 古典银幕·第一幕

这时贝多芬找到了花甲之年的海顿,并跟随后者学习了一年多的时间。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得遇大师指点无疑是贝多芬成长道路上的重要时刻,尽管一些资料表明叛逆的贝多芬曾对老师“保守”的音乐品味有过微词,但他还是将自己最初发表的钢琴三重奏、钢琴奏鸣曲题献给了敬爱的海顿,他的早期作品中受海顿的影响也是“一耳可辨”。

接力最强音

所谓“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所追求的美学特质是“理性与感性的平衡统一”,这可以类比中国古代格律诗对于平仄对仗的严格要求,作曲家们要“戴着镣铐跳舞”,在明确的起承转合框架范围内施展自己的才华,而海、莫、贝三位音乐家无一不是其中的超级高手。

▲约瑟夫·海顿

海顿的笔下既有最端庄典雅的高贵笔触(如至今仍被用作德国国歌的《C大调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又有俯拾皆是、富于生机的幽默调侃(如《G大调第九十四号交响曲“惊愕”》C大调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的第二乐章)。他对于音乐史的贡献绝不仅仅是“确立形式”这么简单,尤其是在海顿的晚期创作中(如12首“伦敦交响曲”和清唱剧《四季》《创世纪》),音乐的表现力得到了空前的提升,短小的动机在精妙的运作下瞬时具有排山倒海的戏剧张力;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
String Quartet in C Major No. 3, Op. 76 - II. Poco Adagio, Cantabile (C大调第3号弦乐四重奏, 作品第76 - 第二乐章 略微缓慢的,如歌的)Caspar Da Salo Quartet - Classical Chillout Vol. 4: Haydn, Mozart, Schubert, Tchaikovsky, Verdi, Bach, Beethoven, Brahms, Chopin, Handel

莫扎特的音乐更是浑然天成的代表,在他的小提琴、钢琴协奏曲中,主奏乐器与乐队的关系永远那么妥帖、永远恰到好处,几乎让人意识不到结构框架的存在,独奏的绚烂技巧、乐队的饱满织体、二者交融深挚的对话每每令人动容。而“主调音乐”这一古典主义时期的重要风格更是在莫扎特不竭的旋律灵感下得到了最极致的发挥,《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的醉人音符、《A大调钢琴奏鸣曲》末乐章“土耳其进行曲”的灵动俏皮、歌剧《费加罗的婚礼》《魔笛》中传唱至今的动人咏叹,都是音乐之美的最佳例证。当你试图以“清新、明朗、永无烦恼”来为莫扎特贴标签时,不要忘了《唐璜》的终幕具有怎样骇人的威慑力、《安魂曲》的吟诵中又充满了多少愁苦和悲戚。

▲路德维希·范·贝多芬
Mozart: Requiem In D Minor, K 626: 8. Sequentia, Lacrimosa Dies IllaJordi Savall - Mozart: Requiem

在贝多芬那里,意志力成为主宰和统领全部音符的至高存在,他不但能用最简练的动机(如《第五交响曲“命运”》开篇那著名的三短一长音型)编织出一个无比恢弘的音响巨网,还在确保古典主义缜密逻辑的同时让音乐承载最浓烈的感情(如《第六交响曲》末乐章的圣洁赞歌、《第七交响曲》末乐章的炽热狂舞)。进入中期阶段的贝多芬大胆地扩充了古典主义曲式,让作品能够容纳更多的信息,同时他在多乐章作品中以奇崛凌厉的“谐谑曲”替代了宫廷气息强烈的“小步舞曲”,也标志着音乐艺术的受众主题向中产社会转型的历史趋势。尽管后人以“集古典之大成、开浪漫之先河”来评价贝多芬,但就音乐语汇而言,除去其晚期钢琴奏鸣曲、四重奏作品中激进大胆地尝试,他一直是一个明确无误的古典主义作曲家,是在海顿、莫扎特的基础上锐意革新、独树一帜并影响深远的音乐大师。

Symphony No.5 in C minor, Op.67 - 4. Allegro (第四乐章 快板)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Carlos Kleiber - Beethoven - Symphonies Nos. 5 & 7

维也纳中央公墓:
贝多芬墓(左)、莫扎特纪念碑(中)、舒伯特墓(右)

无论是保罗·亨利·朗的《西方文明中的音乐》还是查尔斯·罗森的《古典风格》,众多音乐史权威学者毫无保留地认为以海、莫、贝为代表的“古典主义”音乐标志着西方音乐发展历程中的“至高水准”(注意,没有之一),我们寄予艺术的全部理想——美 愉悦 抚慰 狂想 规范 秩序 逻辑 惊奇 变化……在这里都找到了最优解。

慢慢听吧,三位大师留给我们的财富,受用终生。

撰稿 / 高建

排版 / 智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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