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个故事——随笔不成文

天气时好时坏，一阵雨一阵晴，我坐在院子里，一览无余的天光就把时间的宽度拉得无限漫长。一分钟过去了，我坐在这里。一个钟头过去了，我坐在这里。猫打了几个盹，我忘了，麻雀掉了几根羽毛，我清楚。偌大的球场，已经白茫茫一片，风一扫而空。围墙外的篮球声伴入耳畔，心痒痒的捏着指节咯咯发响，接着雨棚滴滴答答的，看来是又下雨了，球声停了。

日本女作家青山七惠的小说《一个人》系列不错，一个人的好天气，一个人的巴黎……不似那般手机电子书，也没有电视那样的剧情，有的只是恬静的文字，偶尔稀松平常的情绪，倒也不紧不慢，看似悲伤累积，却又在下一个句子抛到九霄云外。漂泊的雨悄然扑面，我背过身去，才觉得形单影只。

猫继续匍匐在我跟前，眯着小眼睛，毛茸茸的一团教人忍不住想去触碰。把手覆盖在猫的额头上，它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蹭起来，在我的手心揉弄。我轻便地抱起它来，哪晓得它并不顺从，尖利的小爪子勾着我的衣服，只好把它放下。我独自望着天空想得出神，它试探性的伸了伸爪子，往我膝盖上搭了一搭。我心想是再好不过，就让它蹲在我的腿上。一手抚摸它的耳朵，一手把玩它的尾巴。偶然风刮得急了，拂起我的衣衫，我便缩着身子把猫裹成一团，它却起身要走。我并不挽留，又或者是我的恩宠，它临幸不住呢。

和以往的每次发呆都不一样，院子的矮墙下面没有了扫成堆的红花瓣；佣人也没有在我旁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听，那会总有一个矮一点的佣人嬉笑着脸对我说杰瑞米，你真帅。顺手一指旁边那位佣人说她还是单身哦，才三十多岁，做她男朋友吧。我也只是笑笑，轻抬眼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抬头望去，透过新长的枝叶能看见天空。阳光不太晃眼，像是被云层滤得平淡些，看不清楚天空究竟是蓝的还是白的、黑的。天气太清爽了，清爽得全身都起了疙瘩。我宁愿将全身暴露在仿佛要毫不留情融化冰霜的烈阳中，也不要这样的云淡风轻。

院子里的杂草迫近檐廊下面，就像巧克力薄荷冰淇淋那样，绿色中夹杂着点点褐色得地面。猫们就在那里追逐嬉戏，相互捕捉撕咬，玩累了就各自舔着毛发洗澡。待得呼唤一声，便到跟前蹲坐，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只要是饿了，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跟过去。有回上个厕所，它便在门外等着我出来。打球的时候，也老实的陪在场边，球飞过去就绕着球跑。

那会儿，我便停止运动，带着猫坐在围栏上。顶棚上还是不断掉落些白色的尘屑，我的衣服上也粘着猫的发毛。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小，很喜欢猫。为一只猫的死去而焚香祝告，保佑我考试及格等等之类的幼稚行径。我还没有打从心底里感到伤心或憎恨过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伤心或憎恨会成为什么样的回忆。我养过的猫后来都死了，现在这只是唯一陪伴我最长的，猫。

我茫然觉得伤心和憎恨的回忆会随着童年伴随着人一生的成长，所有的不好的事情历历在目，而所有美好的事情模棱两可。我自认为自己是有受苦的精神准备的，我想做个像样的人，度过一个像样的人生；想尽量锻炼自己的肌肤，成为一个能够经受任何磨难的人，不是一个刻薄而无耻的人。

仅仅这是这样，活着，就已经很为难了。就好像要费尽心机似的，讨巧又活着谄媚，多么难为！

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