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头蛋
他娶了何川一个女子为妻。
这件事显然在村里引起震荡,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只过了一个晌午,全村人都知道了。也亏他瞒得好,办喜酒之前竟然没人知道,直到办酒那天大家伙儿才从新娘子娘家人嘴里打听出他们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村里的人称何川为“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村里人对那个地方有着深深的恐惧,原因是村里有个百岁老人,他从前娶了一个何川的女人,后来他疯了。男人记事起疯老人就在说胡话,他现在都娶媳妇了,可老人家还活着。
“那个地方怎么了?”
“不好!不好!”
他皱眉:“怎么个不好法?你们就只会说不好不好,他们怎么不好了,不就是吃的穿的跟我们有点不一样,又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固执又木讷的人说了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涨红了脸:“反正不好就是不好!他们那儿有头蛋的习俗!······”
“那头蛋是什么?”
“我、我怎么清楚?反正就是不好,你就是头驴,犟驴!”
老人拂袖走了。
到底有什么不好的,男人纳闷。又有什么不一样的,真是。难不成还能像白蛇传里那样,自己的媳妇是个妖精变的吗。
然而他娶的那个女子也并不像个妖精,她没有过分动人的容貌、婀娜的身段、醉人的声调,她很勤快能干,跟村里别的女人一样,甚至比村里的女人做的还要好。
做饭洗衣服插秧打谷子,没一样她不会的。
有什么不一样,男人有些小得意的想,比你们的媳妇都要勤快。
她终于是融入了这个村子,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她的勤劳、踏实,田间地头,邻里邻居她都能和人家唠嗑。
没过半年女人有喜了,过了十个月她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男人很高兴,女人也高兴,她急着回娘家。
男人有些为难,他说:“办完满月酒再回去吧?”
可女人坚持要回去,男人最终妥协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回了女子的家,老丈人丈母娘显得非常高兴。“快坐!”他们烧水洗脸端茶给他,他本就不善表达,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让我做点事。”他小声跟他的妻子说,女人会心一笑,让他去给她父母劈柴,就在后山。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灶门边放了很大一盆热水,腾腾的热气往上冒。
“照顾好娃。”
到了饭点,他回来了,看见桌上摆好了碗筷,妻子正笑眯眯从厨房端了一碟用碗盖着的菜,“是好东西!”丈母娘和老丈人从厨房里出来,丈母娘说,“今天你最辛苦!一定要多吃点!”
盖碗缓缓揭开,一股诱人的、异样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心神一震,是肉!肉,平日里真是难见到,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平日里连个肉末子都难见到。
一碟子肉,切得薄薄的,晶莹剔透的,整整齐齐的码在碟子里,它飘出来的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撩拨他的心神。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他毕竟是女婿,算是个客人,所以他定了定神,礼貌的表示让长辈先动筷。
最先被动的果然那盘肉,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陶醉的神情,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转头询问他的妻子:“孩子呢?”
女人有些发笑于他这个问题,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一边含糊不清道:“这不是正吃着了嘛,你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伏天,可他如置身寒窖,他开始干呕,一遍一遍,仿佛要把整个心肺都要呕出来。
最后,他像那个百岁老人一样,疯了。
文/长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