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得很认真,很认真得丑 张红静/文
丑得很认真,很认真得丑
张红静
其实写一个丑字并不是很难看,难看的是把一群丑字放到一块儿,还排得整整齐齐,并且美其名曰:丑得很认真,很认真的丑。不是写字的人醉了,就是看字的人醉了。
那个写丑字的人,就是家里的芸豆娃。芸豆娃是可以把一个字写好的,因为他一直在练硬笔楷书。他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他知道字的结构及其基本笔画的书写要领,哪些需要注意,哪些不能忽略。可是,在他的手指间又储存着肌肉记忆。这肌肉记忆便是丑字的记忆。在没有写好字意识的支配下,他的字来自手指的本能,即是“笔在我指尖,就是我的剑,老子想怎么挥舞就怎么挥舞”。但是,如果严师在旁边一站,说:“把字写得像个人吧,别像狗爬的,不要像鸡爪子挠的,别像龙卷风,沙尘暴,也别像一窝大大小小的兔子,蛤蟆,老鼠……”那他就能正正经经拿出写好字的本领写几个像模像样的字来。
原来人是可以写两把字的,就像人有两张脸一样。一张是笑脸,一张是苦脸。一张是媚脸,一张是黑脸。一张是给别人看的脸,一张是藏在内心最本真的脸。一张是美丽的脸,一张是丑陋的脸。一张是年轻的脸,一张是有皱纹的脸。自从人心隔了肚皮之后,脸就一分为二,成为两张皮。一张在外面撑门面,一张在里面做导演。
我曾见过一个西装男给一个老实巴交的民工表演。民工看起来有点迟钝,但又不是很傻的样子,只是它穿的类似马戏团表演的金黄裤子暴露了某些方面不同于正常人的缺陷。作为旁观者的我实在不是故意窃听他们的谈话,不过是因为挨得很近,他们的声音还是小到让第三个人听到了。西装男说你看我给你找的这个活多好,工资高呀!我认识一个离婚不带孩子的女人,人家说了,将来只想嫁个老实人,而且就在当地找。我再把她介绍给你,多美啊!听听,叫到我们的号了。你办个卡,工资以后我给你打到卡里,擎等着以后跟我过好日子吧!整个过程都是西装男在不停地说话,马戏裤男人安静地在听。办卡时,马戏裤男人坐着,西装男在一边站着。到输密码了,西装男直接为他设置了六个数字,还问要不要存一点钱在卡里面。马戏裤男人说,我可没有带零钱啊!西装男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最上面那张正好是十元的,他说我带了,我带了。我给你存上十元。西装男殷勤地像围着个祖宗,真是时时处处都周全的很。
我只是个路人甲,猜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大的估计就是同乡。如果是亲兄弟,无需更多的伪饰,说话可能直来直去,甚至板起脸来苛责几句。即使这样黑着脸,人还是感觉对方仍是善的,不会坑自己。良言未必是蜜语,蜜语未必不伤人。如果是亲戚,或远或近的,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自然不会下手,否则七大姑八大姨聚拢起来,那可真让人消受不了。我猜像马戏裤男人这样的人,平时很少有人给他热情,因为他干活没有多少技术,做人又太不伶俐,连做个普通人都缺一点点心眼儿,谁搭理谁麻烦。但是,如果哪一天让人在他身上发现了有利可图的地方,他第一次被重视,被人热情地照顾着,即使他觉得有妖有诈,也很享受这份热情与恭维。一个人如果平时缺少了关心和爱,是最容易跳入别人设置的圈套的。
我以一个吃瓜群众的眼睛妄自揣测,又自我感觉智慧了一次。古人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曾觉得太功利,太薄情。利字当头,却隐藏在身后,分明是最里面的那张脸。外面的脸如何妩媚和妖娆,你都不要沉醉,你只需定神观看,便能看透人心。聪明的人总是半生糊涂,因为你越靠近内心就越失望,倒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像沉默的马戏团男人说的仅有的一句话,我还真没带零钱。你看我九分傻,我还藏有一分精明。我留一份精明护自己周全呢。
人很傻,傻得很认真。字很丑,也丑得很认真。喜欢认真的人就不在乎傻不傻,丑不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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