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 | 一辈子多长

太阳西斜，天空被彩云渲染着，暑气从地面蒸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玉兰花的香气，初夏黄昏天光光的，没有因此显得萧瑟。

爸爸斜斜地歪在轮椅里，靠着走廊，窗外是绿油油的植被在光影里随风晃动，但这些与他无关，他的头低着。我从他的身后绕到他前面坐下，叫了一声“爸爸”，他稍稍把头抬了抬，看了我一下，眼神里没有特别的变化。估计是有个人坐在了他面前，他开始用手比划着跟我说：

“去把炉子的火关小些，顺便翻一下那个锅里的饼子......”

“好~”

“火看过了嘛？别忘了关火~”

......

“我前天做的那个饼子，还真是不错，我看我的小孙子吃得很香~”

......

爸爸最近的话题都离不开吃的，上次说，让我们每周都回家吃饭，想吃什么吃什么，他请客......

他身体好的时候，虽然会做菜，但很少张罗着让我们回家吃饭，他也总是说大家各管各的，自己照顾好自己最好。所以即使我从外地回来看望他，也极少跟他一起吃饭。偶尔我说请他到对面下馆子，他也总是推说牙口不好，吃不动，要说好几次才勉强吃一次。

今晚食堂供应的是馄饨，护工大姐说他吃了十个，我知道这是他喜欢的食物——馒头、包子、饺子、馄饨、面条，这些都是他胃里的记忆。来南方生活了大半辈子，始终不会喜欢这里的米粉类食物，说是吃了胃酸不舒服。

我抬头看到风中摇曳的花，很好看，但叫不出名字，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和孤单，想起县书说：“孤单的时候就用一辈子来丈量时光。在一辈子里孤单算得了什么。”

爸爸已经用了差不多一辈子来丈量，我想他还是会觉得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