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想起故乡
我常在睡梦中呼唤我的故乡,像呼唤我的亲娘;我常登上高坡眺望我的故乡,寻找儿时那只断了线的风筝。
豫西大山的褶皱里便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蹒跚学步的脚印,有碧绿的田园,有悠扬的牧歌,有着憨厚朴实的父老乡亲……
想起故乡,就想起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故乡的小路数不清,山坡、溪边……条条小路都相通。那是故乡人一步一个脚印践踏出来的。我深深记起,故乡人肩挑箩筐,和着'咯吱咯吱'的扁担响,踏着小路早出晚归赶山的情景。在春的季节里,故乡的小路边长出了嫩绿茂盛的蒿草,蒲公英、咪咪罐等许多小野花,或紫,或黄,或红,或蓝,摇头晃脑地欢笑着,把故乡的小路装扮得花团锦簇。故乡的小路清幽、雅静,踩着它的脊背,哼着小曲,你立刻会产生一种纯真的遐想。当年,十七岁的我,就是沿着故乡的小路,走出了大山,走进了军营,开始了我的人生追求。
想起故乡,就想起故乡的山坡。山坡上生长着一株株挺拔的老栎树,像一个个哨兵,日夜守卫着我的故乡。栎树林里,有美丽的黄鹂鸟,有肥大的芦花山鸡,有果压枝头的野山桃,有伸手可及的山葡萄……小时候,我常和恩子表哥钻进林子里捡干柴、采蘑菇、掏鸟蛋。偶尔,倏地有野兔窜出,便引得我们拼命追赶,待汗流浃背,使尽了力气,才坐在地上喘粗气。阳春三月,是放牧的好时光。牛羊在悠闲地吃草,牧童则横七竖八仰面躺在绿毯子似的山坡上,望着瓦蓝的天空,什么也可以不想,象超脱凡世一样心静如佛。
想起故乡,就想起那条一年四季丁冬作响的小溪。夏天,坐在光滑的河石上,把脚伸进溪水里,周身立刻麻酥酥地清凉。小鱼在水中穿梭,螃蟹在河边爬行。岸边,杨柳婆娑。河中,十几个光屁股孩子在打闹。笑声和着女人们洗衣的棒槌声,组成了一组乡村通俗音乐。待玩够了,闹够了,孩子们便猫着腰,爬上水桶粗的杏树偷吃青杏。记得有一次在偷吃青杏时,我被一位大爷抓住了。他揪住我的耳朵把我从杏树上拉下来,那滋味和吃青杏差不多。
想起故乡,就想起那片黄土地,她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记得在小麦扬花时节,我跟在母亲身后,在麦垄间摘豌豆,麦花沾了我和母亲一身;记得在赤日炎炎的麦季,祖母在前面割麦子,我在后面捡麦穗,汗水从祖母苍老的脸上淌下,浸湿了她的白洋布衫;记得那个秋天的下午,周围很静,在村前的小河边,她羞答答地递给我一包硕大的红枣,外面包着她那只心爱的小手绢。我深情地望着她,她那娇媚的脸庞立时和红枣一般红……二十多年,弹指之间,却物是人非。但我永远忘不了初秋的傍晚,津津有味地吃着母亲煮的青豆棵;忘不了故乡烤红薯的甘甜;忘不了故乡青玉米烧熟后的醇香;更忘不了那黄土地下埋葬着我那慈祥的老祖母、过早去世的母亲和我那红颜薄命的恋人。我挚爱着故乡的黄土地,就像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母、母亲和恋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从我的心上抹她们的影子。
想起故乡,就想起淳朴善良的故乡人。结实是肩膀托起大山的脊梁,托起一个沉甸甸的希望。故乡的汉子,声音赛洪钟,吼一声,山能动,笑一声,树能摇。手虽粗糙,却充满力量;脸虽黝黑,却心地善良。故乡的女子,爽朗,淳朴,甜如蜜桃,辣似尖椒。如山花,鲜艳而不妖娆,美丽而不孤傲;胖的,丰满而不臃肿;瘦的苗条而无病态。拿起针线能描凤,走出家门能赶山,生来就爱出力,生就的硬骨头,即使再苦再累也不苟且偷生!
故乡也有不堪回首的一幕,也经历了吃玉米芯的年代……
然而,故乡终于恢复了她的本来面貌,蜕变出了一个新的历史纪元:绿树掩映着一个个清幽的农家小院;古老的石桥上,正走过一个个荷锄老农;村边的池塘里不时传来几声蛙鸣;村头的井台上辘声咿呀,摇起一泓清凉,摇起了故乡蜜一般的生活……
我那魂牵梦绕的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