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贱的辩证:贵人贱物,贱人贵物

【前几天,我从生命的长河里的船上掉到了水里,今天,我又爬上了船——端木持易】

上卷 第二十六回 第九节:

【原文】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自狐疑,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回头只见薛蟠拍着手笑了出来,笑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那里出来的这么快。”焙茗也笑道:“爷别怪我。”忙跪下了.宝玉怔了半天,方解过来了,是薛蟠哄他出来.薛蟠连忙打恭作揖陪不是,又求"不要难为了小子,都是我逼他去的。”宝玉也无法了,只好笑问道:“你哄我也罢了,怎么说我父亲呢?我告诉姨娘去,评评这个理,可使得么?"薛蟠忙道:“好兄弟,我原为求你快些出来,就忘了忌讳这句话.改日你也哄我,说我的父亲就完了。”宝玉道:“嗳,嗳,越发该死了。”又向焙茗道:“反叛肏的,还跪着作什么!"焙茗连忙叩头起来.薛蟠道:“要不是我也不敢惊动,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谁知古董行程日兴,他不知那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一面说,一面来至他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等并唱曲儿的都在这里,见他进来,请安的,问好的,都彼此见过了.吃了茶,薛蟠即命人摆酒来.说犹未了,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方才停当归坐.宝玉果见瓜藕新异,因笑道:“我的寿礼还未送来,倒先扰了。”薛蟠道:“可是呢,明儿你送我什么?"宝玉道:“我可有什么可送的?若论银钱吃的穿的东西,究竟还不是我的,惟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

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黄'?"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别是这两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觉没意思,笑道:“谁知他`糖'`果'的。”

【端木持易见解】

此节概要的说,就是薛蟠用计,诈称宝玉父亲,调出宝玉来,共享四宝。

但从内容上来,毫无新鲜之处。唯有这四宝:藕白、瓜红、鱼蓝,猪黄。正应着清朝八旗之中四正旗的颜色。烟熏猪肉就是火腿,所以是黄色。这些索隐的讽刺,不是我想说的,说这些也没意思。从反清的角度讲,不过是一乐罢了。

而我想说的是,诸君且看,这四个东西,本来不是什么“宝”,然而,为什么就成了宝了呢?

藕,“这么这么粉脆”;

瓜,“这么大”;

鱼,“这么长”;

猪,“这么大”;

粗,长,大,就是这几个东西的共同特点,你们说是什么呢?有人说是金箍棒,有人说是权力,有人说是声誉,有人说是财富,有人说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有个小孩说,其实是“鸡巴”。

恩,好像都没错。

世人所以为“宝”的东西,真的就是个鸡巴。

当然,我只是大约理解作者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人们以非常为“宝”,却不以寻常为宝。这是最值得反思的事情。

以爹为贵,所以不能提,所以忌讳;

以非常为宝,所以得之而喜,失之而悲;

呜呼,天下因此而呈现“日兴”之状。

而这些东西,又如何而来的呢?

真的是程日兴种的?“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这些人,只会沾光,胡事来,擅骗人而已,所以,他们只会骗,夺,撕抢,搜寻而来。不劳而获,据为己有。

这和宝玉说的,“惟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这种劳动创造的所有,岂不是天壤之别?

而劳动者的艺术品,在他们眼里,又是什么呢?一张春宫罢了。唐寅,变成庚黄,就是拿了“口”,“宝盖头”换成了“草字头”。什么“宝”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吃的糖果,拿的银两罢了。

什么艺术,什么作品,吃进去都一样,拉出来也一样,都是个屁。

诸位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劳动人民无论耕种的瓜藕,养殖的鱼猪,还是创作的字画,无论你们以为多么好,多么宝,多么难得,多么稀有,多么高贵,多么精湛,在统治者眼里,也就不过是个鸡巴,不过是个几两银子,不过是几个果果,不过是个春宫,不过是个屁。

究竟是他们无知呢?还是他们自傲呢?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呢?

我无法回答诸位。

我只是知道,事实只有一个,他们不劳而获,据为己有,太容易得到,得到的又太多了,又岂会在乎呢?

你们说物依稀为贵,但他喊爹的,他喊妈的,或许都不止一个,有时候能有几个,几十个,他们因此连爹妈是谁都不在乎了,亲爹亲妈又有什么宝贵之处呢?爹妈都可以任意,更何况他物呢?

由此而知,天下所谓宝者,贵者,权者,皆因难得而已,若是易得,皆等同粪土也!同物而不同人视之,或宝贝,或粪土,竟有天壤之别,何也?得之难易有别而已。是故非物有贵贱,在于人之得失有难易之别也!

贵人贱物;

贱人贵物;

仅此而已!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