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里写春秋（112）

112

1984年进入9月中旬以来，雨下个不停，气温也下降很快。潇潇寒风加上绵绵秋雨，晚上盖一条单被已感到寒冷，不得不盖上薄棉被了。临近傍晚，一些家长冒雨给住校的子女送来了棉衣和被子。

天气越来越冷，我只好回家拿被子。放暑假后，我把被子带回家，叫母亲把被面被里拆下来洗一下，放在家里已经有几个月了。我把被子从仓里翻出来，只见它用一条布条捆着，我随即把它扎在自行车上带到学校里来了。

我把棉胎和被里被面拿到学校里后，想晒晒自己缝起来，我抖开来一看，才知被单、被面、被里均没有洗过，已经有了一股霉味，我的心头涌起了一阵悲哀。

现在塘里溪里都没了水，我只好在课后，拿它到王凡医院洗。

学校门前的花园塘塘主为了挖藕，把塘水抽干了。塘主把塘中的鱼捕起来现场卖。不少人围着大木桶，在挑着鱼。塘主是紫微山的许某，赤着脚，衣服上满是污泥，脸上也是点点的泥斑，一边称鱼，一边叫卖：“新鲜的上塘鱼便宜卖喽！”叫卖称鱼两不误。

一些老师也来买鱼，我和冯老师各买了两个鲫鱼。林江麟，许文政，胡章亭，许申之都挑了自己喜欢的鱼，周边的过路人，也纷纷停下脚来观看，不少人也买了鱼。

这时，刘飞燕骑着自行车过来，见我在买鱼，就喊道：“陆老师，买鱼呀？要请客吗？”

我见是他，回答说：“反正我请不到你的。”

刘飞燕是公社团委书记，也是文化干部。他说：“我找你有事呢！”

我们一同回到我的寝室里。我给他移了一条凳子请他坐下，他说：“我想请你给我拟一份试卷。”

我奇怪地反问：“你要试卷干嘛？”

他告诉我，公社团委准备在国庆节前在全公社团员中进行一次知识竞赛，以促进青年团员的政治文化学习。

我说：“是哪个方面的知识竞赛呢？”

他说：“中共党史、共青团、社会、文化等方面，总之，是综合性的。”

我说：“中共党史和文化方面的资料我有，但共青团和社会方面资料我没有，出试题，应该有标准答案的。”

他说：“你可以到公社文化站图书室借一些资料来作参考。”

他既然考虑得这么周到了，我也乐意做这件事了。

自从承接了这件事之后，我借来了《中国共产党党史》以及《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章程》《百科知识竞赛》等书。一边读书，一边拟题，又做答案。然后又刻蜡纸，油印500份。我两个星期的课余时间全被这份试卷占有了，一时间我累成了狗。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这种差使再也不接了。

一天晚饭后，我和冯龙星一起到紫微山去玩。不知不觉间，居然到了许红润的家门口了。许红润是浙师大数学系毕业的，分配在画水中学教数学，冯老师和他比较熟，他的老婆许春芳在画水卫生院当护士，正巧也在家。

许红润忙让我们进屋去坐坐，我们也不客气，走了进去。许红润的父亲和我是老熟人，他的讲话与众不同，既不像风趣，也不像当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看起来有些高傲的样子，讲话的时候脸部肌肉抽搐着，双眼老是斜着看人，笑起来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他以为儿子有出息，又娶到美若仙子又是医生的媳妇，有些了不起，说起话来总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我有点看不惯他那种样子。

许红润是个孝子，在家里好像惧父，只要有他父亲在场，他就很少说话，全由父亲说。他父亲对我们说：“我们是穷人家，家里也没有酒，不要嫌我家穷。你们能来我家，我就很高兴了。”

我心想，“我们又不是来你家吃饭喝酒的，讲这话干嘛呢？”

冯老师说：“没有酒，茶也可以。”冯老师常常这样幽默风趣，有时当真，有时调侃，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有些难堪。

他父亲说：“茶也没有啊，提水要力气，穷人买不起茶叶的。”他说完，就斜着眼，一侧脸皱起纹来，像半瓣菊花似的看着我们，又皮笑肉不笑起来。

这时，许春芳泡来了茶，放在了我们的眼前。我们谢过之后，再看他父亲的时候，他的整个脸都笑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的这个相貌，我很不习惯，顿然生出不快的心绪来。

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吃晚饭，红润的母亲已经做好了一桌菜。他父亲说：“你们两位既来了，一起喝一杯吧？”

我实在不想喝酒，红润夫妻也劝我们喝一杯，冯老师倒爽快地答应了。

红润有兄弟姐妹三人，连上我们正好八人，凑成一满桌。他父亲先给我们倒满酒杯，再自己倒满，也给红润夫妻倒满，一弟一妹不让他们喝酒。

他父亲说：“难得贵客到我家来，我作为主人，应诚心诚意，先干这一杯，以表敬意。”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对着我们说：“来来，你们喝。”

我说：“我不会喝酒的。”

他父亲对冯老师说：“陆老师第一次来我家，你是老熟人了，你带个头，喝。”

冯老师端起酒杯来，就干了一杯，对我说：“陆老师，不要客气，红润父亲是很好客的，虽然有时候讲话不好听，但心意是诚的。”

堡垒最怕内部攻破。冯老师居然劝起我来了。我还是坚持说不会喝酒的。

冯老师说：“陆老师是会喝酒的。如果许医师陪他喝的话。”

许春芳这时也说：“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干嘛那么原则呀。”说着，她把酒杯碰了过来。没办法，我只好极不情愿地端起了酒杯来，跟许医生喝了一口。

红润父亲说：“会喝酒，只喝一口不行，看不起我啊？”说着他端起酒杯，一口就喝干了，又倒上一杯。接着说：“陆老师不会再不给我面子吧？”我正要说话，他又端起酒杯来，要喝了自己的那一杯。

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我赶紧说：“别，别，别……”我只好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这时他父亲才笑了起来，说：“这才像个老师的样子。”

于是，大家觥筹交错，杯盏往来，一直喝得了天旋地转。尤其是冯老师嘴巴叽哩呱拉，说得没完没了，还与他父亲联合起来难我喝酒。

他说：“陆老师不愿喝醉的，怕坏了名风。我不怕喝醉，红润是同学，可以住在这儿，跟红润一起睡，叫许医师独睡……”

我看他真有些胡言乱语了，叫他可以走了。他还喋喋不休，我真有些急了，拉着他就走。一路上，我挽着他的胳臂，怕他跌倒，冯老师还讲着酒话，酒气扑着我的脸。

我心想：这样的喝法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欢迎关注“流水船歌”

欢迎点赞和留言，欢迎转发和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