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今天很想吆喝一声

《感觉的平原》，姚振函著，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

周末继续在“夜书房”理书。几百箱书一一装箱、封箱再开箱、摆放，这其中的乐趣之一，是总能发现一些书，总会想起一些人。这里用得上我新近琢磨的一幅成语对联——

上联：有所感触

下联：无以言表

比如今天，我又“遇见”了老姚的诗集《感觉的平原》。我迅速翻开封面，看看有没有作者签名。

没有。

其实我知道没有，但还是要翻一翻。

网络中的老姚。

老姚叫姚振函，衡水市枣强人，北大中文系毕业，1980年代起以自创的“乡土诗派”享誉中国诗坛。后来人们又说他是“平原感觉派”之类，名堂很多。认识他时他应该已经在文联专业写作了。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位诗人。他那首《在平原，吆喝一声很幸福》，当年我们挂在嘴边，连开玩笑时都胡乱引用。

有次我认真地表示要跟老姚学写诗，他说，写诗还要跟人学？自己瞎写就是了，写着写着就成了。

1989年我考上人民大学研究生，暑假回衡水时，老姚说，就你那点儿工资，又买书又喝酒，够嘛！去找个企业家写篇报告文学吧，挣点稿费。靠朋友介绍，我果然给一位企业家写了一篇大稿子，后来收在老姚主编的一本书里。去年那位企业家还找我要那篇报告文学的复印件，我翻出来又读了一遍，感觉写得很不错😁😁。其实我心里明白：老姚哪里是需要我写什么报告文学。他是帮我筹集学费。

《感觉的平原》出版后，老姚送了我一本。不过，几度搬迁，不知在哪个岸边让时间流水冲到哪里去了。

2003年，我再次主编复刊后的深圳商报“文化广场”周刊。老姚给我寄过几篇随笔，我陆续都发了。有次回衡水，我在酒宴上见到他。我惊讶地说，老姚你怎么头发突然这么白了？他笑笑，然后慢慢悠悠地说，都什么岁数了，还不白？原来是染的，现在不染了，你一见，就突然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老姚合过影。

后来，我很少回去，他的稿子慢慢也来得少了。到了2015年，朋友通知我说，老姚去世了。

我一个人呆坐半天，忽然意识到我竟然手头没有《感觉的平原》，赶紧去网上订购了一本。

今天，这本朴素的诗集又回来了。老姚也跟着回来了。

如果没有书，如果我们的朋友没有出书，世上就少了一个想起朋友的机会，可见即使你不再读纸质书，书还是有其他使命要履行的。

“六月，青纱帐是一种诱惑”

老姚写道：

“这时你走在田间小道上

前边没人，后边也没人

你不由得就要吆喝一声……”

老姚是2015年4月去世的。要再过两个月，才是他吆喝的季节。他走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