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老店——梦回大唐(229):邻居强大，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21）

西北问题的焦点，是唐朝扶持的西突厥亲王（叶护）阿史那贺鲁。

贞观二十二年（648年），李世民授予贺鲁亲王名号，又叫他兼任瑶池军分区司令（瑶池都督），驻地在乌鲁木齐附近的庭州（吉木萨尔）。

新疆一带那时叫西域，泛指现在敦煌玉门关、阳关以西的广大地域，其核心是天山南北的丝绸之路。因为这一带尽是沙漠戈壁，而天山雪水融化，养育了山脚一个个绿洲。谁控制这些绿洲，谁就控制了交通，进而也就控制了这片广大的地盘。

古时候通讯交通不便，天山这么大个山，更是种难以逾越的障碍。不管谁，要在这一带实施有效的管理，势必南北分区、划山而治。唐朝第一步在山南的西州（吐鲁番）设立了安西都护府，下一步，就需要在山北找个立足点。而贺鲁同学，恰在这时候出现。

贺鲁跟当时的西突厥可汗有矛盾，成天挨整，便带着手下投奔了唐朝。唐朝反正也乐得他们不团结，顺手把贺鲁安置在山北的庭州。一来作为牵制可汗的一股势力，二来，也有意叫他替唐朝经营天山以北的地盘。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眨眼三年过去，永徽二年，'贺鲁招集离散，庐帐渐盛，闻太宗崩，谋袭取西、庭二州。’一方面打着唐朝旗帜，几年来壮大了自身势力；另一方面，见新上来一个年轻的领导，又动起反叛唐朝、自立门户的心思。

这个情况报到中央，中央立即派了中书省一个通事舍人（从六品，相当于礼宾司巡视员）叫桥宝明的，前往贺鲁部做做工作。这桥舍人外交才能还真可以，三说两说，竟然说动贺鲁把长子阿史那咥（xì）运送往长安做人质。

本来好容易工作做通、取得主动，这时候要么顺势进取，要么稳一稳也行。不知中央怎么考虑的，竟然又把咥运给送回去了。

送回去也不打紧，前提是统战工作做到位，确保他回去以后能起到正面作用。实际情况怎么样呢？

'咥运乃说其父拥众西走，击破乙毗射匮可汗，并其众，建牙于双河及千泉，自号沙钵罗可汗。咄陆五啜、努失毕五俟斤皆归之，胜兵数十万。与乙毗咄陆可汗连兵，处月、处密及西域诸国多附之。’

也不知咥运在长安看到、听到些什么，总之他得出结论：第一，唐朝打暂时还不能跟他打；第二，咱们自立应该没问题。因此贺鲁取消了就地攻取西、庭二州的计划，带着部众往西跑。这一跑，就跑出去两千多里地，到快天山尽头、和新疆接壤的吉尔吉斯斯坦一带，以这里为中心，正式建号可汗。

应该说，咥运这个战略分析还是可以的，强弱形势判断相当准确。贺鲁很顺利打败其他几方势力，迅速崛起成为西域一霸。

这里解释下，西突厥传统上把全国分成十部，大约以碎叶城（托克马克市，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60公里）为界，西边五部叫'咄陆’，统领称'啜’；东边五部叫'努失毕’，统领称'俟斤’。现在这十部都归服贺鲁领导。

多年来西突厥一直在闹内乱，不算贺鲁，现成已经有两个可汗，一个在阿富汗，叫乙毗咄陆可汗；一个在新疆，是唐朝正式册封的叫乙毗射匮可汗。现在这两个可汗都被贺鲁压制，西域广大地区各方势力，比方紧挨着唐朝安西都护府的处月、处密部落，通通归到贺鲁旗下。一个统一而强大的西突厥，重新出现在唐朝西方。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本来贺鲁好好在碎叶发展，可能唐朝一时半刻也不会拿他怎样，毕竟离得太远，跑一趟差旅费也要花掉不少。但人一遇顺境容易头脑发热，世事往往如此。贺鲁正月才脱离的唐朝怀抱，才半年功夫，他又杀回来了。

'七月，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寇庭州，攻陷金岭城及蒲类县，杀略数千人。’

金岭属西州，蒲类在庭州，贺鲁兵锋所至，已达天山南北、唐朝最重要两个据点。同时这也意味着：重获统一的西突厥，已公开发起对唐朝的正面进攻。

唐朝的反应毫不含糊：'诏左武候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行军总管，发秦、成、岐、雍府兵三万人，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

调集关中、陇右三万府兵，加上蒙古草原回纥部落五万骑兵，共同进剿。弓月，在现新疆与哈萨克斯坦交界处的霍城，西距庭州一千余里。看样子，唐朝不仅仅是保卫庭州的问题，而是要仿效三年前发起的昆仑战役，再来一场对西域各方的主权大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