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刊:夏殇

01

火辣辣的太阳,格外的刺眼,散发出金白色的光,照射在干裂的大地上,庄稼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恹恹欲睡。

他黝黑的脸上,刻着几道皱纹,干巴巴的如同这地,急需水分的补给。他仰头望望天,响晴响晴的,一丝云彩都没有,这得什么时候下一场透雨啊?

再不下雨,地里的烟叶就直接点燃了,还卖给什么烟厂,他嘀咕着,愁闷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去。

中午刚吃完饭,突然一阵凉风吹来,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他心头一喜,凭着多年经验,他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味道。果然,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聚拢过来,他渴望地看着天空说道:“老天爷,下一场大雨吧,最好下个三天三夜,让饥渴的庄稼喝个够”。

久旱逢甘霖,不光是种地的盼望来一场透雨,就是城里的人,也已经被烤的干巴巴的了,多希望凉风的吹拂和雨的滋润啊!云越积越厚,越来越低,天地已经合拢的密不透风。

一声炸雷,似是撕破了天幕,雨倾盆而下,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张开干裂的嘴,大口大口地喝着,庄稼欣喜地舒展开身体,享受着自然的沐浴。

他站在窗前看着他辛辛苦苦种的一片烟地,一点一点精神起来,便松了口气。只要下了这场透雨,以后再旱也不怕了,可以用地下水位不断下降的井水浇一浇,收成应该会不错的,我也好向扶贫办的人交代了,他心里想着。

这几块烟地,是扶贫办为了让他脱贫致富,给他拨的项目款,派专业技术人员亲自指导,村里无偿为他种的,如果连这一块地都经营不好,他真是无颜面对帮助他的那些人。

想着自己竟然活到让别人帮助才能生存,混进了贫困户的行列,心里不是滋味,纵是老气横秋,布满沧桑的脸,也挂不住发烫。

雨还在狂泄着,好像是憋闷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奔涌而出,他的思绪穿透密密的雨帘,飞越在空中,似远似近,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像是翻卷着的雨雾,让他的心又潮湿起来。

02

他的思绪飞回到几年前,同是在这个房子,这处院子,勤劳贤惠的妻子屋里屋外忙碌着,健康快乐的儿子,一边做作业,一边和他们闲聊,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是何等的幸福!

他的心像针扎了一下,也是这样的夏天,太阳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抱着儿子冰冷的身体,他要把所有的热量都给他,让他活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声霹雳以后,大雨倾盆而下,浇湿了儿子直挺挺的身体,也浇灭了他的希望,儿子是为了替他送货才出车祸死的;妻子受不住打击,疯了。

一场又一场变故,那个幸福欢乐的家就一去不复返了,他真希望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醒来后还是原本的样子,可儿子再也没有醒来,妻子再难清醒,被埋在井下的矿工再没找到回家的路!

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断了一条腿,成了半个残废,可却留下一条命。要知后来发生的事,他宁愿和工友们一起共赴黄泉,也不愿承受这份煎熬。

隐约中,儿子正向他走来,他是那么年轻,还是朝气蓬勃,乐呵呵的样子,你可回来了,你妈妈想你都想疯了,到处疯癫地去找你,他刚要伸手去抱他,一阵风把儿子刮走了。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玻璃被敲打的声音惊醒了他,他低头看见窗台上,比黄豆还大的白色晶体噼啪地蹦着高,不好,下雹子了。

他冲到外面,雹子打在头上和脸上生疼,他不管不顾,连蹦带颠儿地到了地头,足足下了一分钟,烟叶上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像是被子弹扫射过一般,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烟叶无力地在向主人告别。

完了,他抱头大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不知是苦,是涩,还是咸!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够了的暴雨停了,太阳又骄傲地挂在天上,还是那样毒,好像是在和暴雨比拼,谁更厉害,谁能主宰人间?

“老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吗?为什么就和我过不去,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他对着空旷的天空喊着。与他的声音在空中汇合,回荡在一起的,是邻居叫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急促和焦虑。

他回过神,回头向来人望去,几个人向他跑来,边跑边说“你快回去找找你媳妇吧,你前脚出来,你媳妇随后也跑了出去,说是去找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

他颓然地坐到地上,疲倦地说道:“走吧,都走吧,你们等等我,咱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03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扶贫办和镇里领导站在他的屋里,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道:“不用担心,你媳妇没事,我们联系了医院,让她住院治疗了。你也不要太过悲观,我们上了农业险,烟叶的损失保险公司会赔付的。你这块儿,我们镇里已经研究过了,给你低保补助,生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沧桑的脸上挤出一丝希望,感激地望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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