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60）刘敬献美人再探匈奴，贯高害赵熬自杀明志

读通鉴（60）刘敬献美人计

八年（壬寅，公元前199年）

冬，皇上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经过柏人。贯高等于厕所壁中藏杀手，欲以要杀皇上。皇上打算留宿，心中悸动，问下面的人说："县名为何？"

从者答："柏人。"

皇上说："柏人者，迫于人也。"于是不留宿而去。十二月，皇帝行自东垣至都城。

春季，三月，皇上出行到洛阳。

下令商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絺、紵、罽，操兵、乘、骑马。

秋天，九月，皇上出行自洛阳至长安；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皆从。

匈奴冒顿数次拢苦北边境。皇上忧患之，问刘敬，刘敬说："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匈奴。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

皇上说："奈何？"

刘敬对签："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以岁时汉所余、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辨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知，不肯贵近，无益也。"

皇帝说："好！"

皇帝打算遣送长公主。吕后日夜哭泣说："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皇上竟不能遣送。

九年（癸卯，公元前198年）

冬，皇上取家人女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冒顿。使刘敬前往结和亲约。

臣光论：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此服冒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疏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注：这节有点像杨白劳嫁女，刘敬想要汉化匈奴，以文化攻心，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和平演变。前提是要派个厉害的女人去办这样一件大事，刘敬认为最好是鲁元公主，吕后这里就像杨白劳，日夜哭泣。司马光认为刘敬脑子有问题，冒顿自己的亲身父亲都敢杀，何况老丈人！所以刘敬这种方法行不通，那么到底打不打，刘邦很犹豫。

刘敬从匈奴回来，立即对皇帝建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距离长安最近只有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能兴。今陛下虽都关中，其实少民，东有六国之强族；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臣愿陛下徙六国后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此强本弱末之术。"

上曰："善！"十一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及豪桀于关中，与利田、宅，凡十余万口。

十二月，皇上行幸洛阳。

贯高有仇怨家知道其谋杀，上书控告贯高。于是皇上逮捕赵王及诸谋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说："谁令公为之？今大王实无谋，而并捕大王。公等皆死，谁来证明大王不是反者？"乃轞车胶致，与赵王诣长安。贯高对狱吏说："这件是独我自己和属下所为，赵王实不知。"吏穷治，搒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

吕后数言："张王以有公主原因，不宜有此。"

皇上大怒说："假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美女！"不听吕后所劝。

廷尉以贯高口供呈皇上。皇上说："壮士！谁和他是相知的？以私情问之。"

中大夫泄公说： "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义不侵、为然诺者也。"

皇上使泄公持节往问之箯舆前。泄公与相劳苦，如生平驩，因问："张王果有计谋不？"

贯高说："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爱赵王过于吾亲哉？顾为赵王真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指所以为者、赵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皇上。春，正月，皇上赦赵王敖。废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

皇上认为贯高为人有气节，派泄公具告贯高说："张王已出。"

因此赦贯高。贯高大喜说："吾王审出乎？"

泄公说："然。皇上多闲足下，故赦足下。"

贯高说："所以不死、一身无余者，白张王不反也。今赵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遗憾了。且人臣有篡弑之名，何面目复事后上！纵皇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亢，遂死。

荀悦论曰：贯高首为乱谋，杀主之贼；虽能证明其王，小亮不塞大逆，私行不赎公罪。春秋之义大居正，罪无赦可也。

臣光曰：高祖骄以失臣，贯高狠以亡君。使贯高谋逆者，高祖之过也；使张敖亡国者，贯高之罪也。

注：贯高是个狠人，这件事加深了刘邦杀异姓王的决心。汉初的天下非常不稳定，这些亡命之徒，一念之间就要搞事件。

皇帝下诏："丙寅前有罪，殊死已下，皆赦之。"

二月，行自洛阳至长安。

最初，皇上下诏："赵之群臣宾客敢随从张王者，皆族。"

郎中田叔、孟舒皆自髡钳为赵王家奴以跟从。及张敖既免，皇上贤田叔、孟舒等。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皇上尽拜为郡守、诸侯国相。

夏，六月晦，日有食之。

更改丞相萧何为相国。

十年（甲辰，公元前197年）

夏，五月，太上皇崩于栎阳宫。秋，七月，癸卯，葬太上皇于万年，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

定陶戚姬有宠于皇上生赵王刘如意。皇上以太子仁弱，认为刘如意和自己很像；虽封为赵王，常留之长安。皇上出关东，戚姬常跟从，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为太子。吕后年长，常留守，与皇日益生疏。皇上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强，皇上问其说。周昌为人口吃，又盛怒，说："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皇上欣然而笑。吕后侧耳于东厢偷听，既罢，见周昌，为之跪谢，说："微君，太子几废。"

时赵王年十岁，皇上忧万岁之后不能保全如意性命；符玺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

皇上问："谁可者？"

赵尧说："御史大夫昌，其人也。"

皇上乃以周昌出任赵相国，而以赵尧代周昌为御史大夫。

初，皇上任命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赵、代边兵；陈豨经过淮阴侯与韩信告辞。淮阴侯挈其手，屏除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说："子可与深言？"

陈豨说："唯将军令之！"

淮阴侯说："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心里相信，说："谨奉教！"

陈豨常慕魏无忌之养士，及为赵相守边，告归，经过赵，宾客跟随之，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求入见皇上，具言陈豨宾客甚盛，擅兵于外数岁，恐有变。上令人覆案陈豨门客居代者诸不法事，多连引陈豨。陈豨恐惧；韩王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说诱之。

太上皇崩，皇上使人召陈豨，陈豨称病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皇上自东击之。至邯郸，大喜说："陈豨不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矣！"

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请诛守、尉。"

皇上说："守、尉反乎？"

周昌对道："不。"

皇上说："是力不足，无罪。"

皇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四人。上嫚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四人堑，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徧行；今封此，何功？"

皇上说："非汝所知。陈豨反，赵、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皆曰："善！"

又闻陈豨部下大将皆原来的商人；皇上说："吾知所以十年他们了。"于是用金钱购陈豨的大将，陈豨部将大多投降。

注：陈脪学魏无忌养门客，这本身就是想要谋反的明证了，而且他去找韩信，也是想知道自己如果谋反，可能性有多大，站在他的角度，只要韩信不出，他就不怕汉将。然而他的那些门客都是些商人，哪里有利就站哪边，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