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当国庆遇上了重阳

当国庆遇上了重阳

九月底，钟国庆辞了开发区的工作，回到家里好好享受了几天无业游民的逍遥日子。眼看别人的国庆长假一结束都要回单位上班了，钟国庆想：这一年还有四分之一呢，我总不能真的这样游手好闲下去吧！

于是，他到十月街道人才交流中心，想去挂个名，投送一份档案。人才交流中心还在放假中，只有少数几名干部在值班。门卫师傅直接拨通了主任办公室的电话：“何主任，今天有个小伙子来报名，投简历，您看您方不方便接待他？”电话里头的何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

按照门卫的指点，钟国庆拐了几个弯，换了几趟电梯，在7号楼502室见到了门卫口中的“何主任”。甫一见面，钟国庆和何主任同时都惊呆了——

“怎么是你？”

这何主任不是别人，是钟国庆在十月高中读书时候的分管学校后勤的总务主任何重阳。钟国庆一进高中就热衷于各种活动，参加各种社团，甚至在读高二那年，他以学生会生活部的名义在学生中成立了一个“膳管会”，专门挑食堂伙食的刺。总务主任何重阳记住“钟国庆”这个名字就是在学生食堂。

那天中午，何主任像往常去食堂监察学生就餐秩序，一进大门厅就撞上事儿了：一个高个儿男学生隔着打饭窗口将一份饭菜泼在一个工友的脸上，那工友急了，拿起饭勺子从窗口里探出身来就往那学生头上砸，却反被学生拽住了手臂，将他生生地按在窗口上了，动弹不得。俩人就这么僵持着，食堂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食堂操作间里其他工友想要冲出来帮忙，早有一堆男生顶住了厚门板，把他们隔在里间出不来。

何重阳见状，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学生的样子吗？......那个谁，你松开食堂师傅的手，跟我去办公室！”

何主任这一声喝，看热闹的、起哄的、帮倒忙的学生立即散开，挤挤挨挨又恢复了排队的秩序。那个刚刚跟工友起争执的学生也立即撒手，掸去自己衣服上沾着的饭粒，正要跟着何主任走，一个箍着红臂章的学生站了出来：“主任，您还没有了解具体情况，您不能带他走！”何重阳一看他戴着红臂章，就问：“你应该是学生会的干部吧？你不维持秩序，还起什么哄？”戴红臂章的学生听了何重阳的反问，却更来劲了：“主任，冲您这句话，您更不能带他走！”何重阳气不打一处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他去调查问题，不行吗？”

戴红臂章的学生说：“报告主任，我叫钟国庆，是学生会生活部的一名普通干事，也是我校'学生膳管会’的发起人；您说您要调查问题，今天这食堂里所有在场的同学都看得真真的——刚刚这位同学问了一句'今天的饭菜为什么看起来不新鲜’，里头那师傅不高兴解释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来一句'不新鲜又吃不死你’？这就是问题的起因！”

周围学生纷纷点头，并窃窃私语：是啊是啊，明明就是食堂的错啊！他们不仅保证不了做的饭菜质量，还态度这么恶劣。

何重阳主任没听太清楚钟国庆后面的话，自然也没太在意周围学生的反应，他只是被钟国庆嘴里冒出的“膳管会”这仨字刺激到了：“等一等，你刚才的'膳管会’是个什么事情？学校管理食堂有总务处，你们学生会的组织机构里还有个生活部，又从哪里还冒出个'膳管会’来了？”

钟国庆往前一站，振振有词：“对，学校里有总务处和学生会，但那都是官方的，只有我们自发组织的'膳管会’才是民间的！”

“扯淡！什么'官方’的，'民间’的？你是嫌食堂里的事不够乱，是吧？你，还有你，两个都跟我来，有什么话去办公室里说，别耽误大家吃饭！”何重阳主任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乱哄哄的食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钟国庆也感到自己话多失言了，也不再多言，和那位同学一道，跟着何主任出了食堂。

何主任并没有将两名学生带回到行政楼一楼的总务处办公室，而是直接送他们到了二楼的政教处，他跟政教处王中正主任交接的时候说得很明白：你们政教处培植的学生干部出了问题，交给你们自己内部处理吧！

政教处主任王中正却不会“徇私枉法”的：撤销了钟国庆学生会生活部干部之职位，取缔了钟国庆发起的“民间”组织膳管会，责令钟国庆停课回家反省三天！

反省回学校以后，钟国庆先到政教处提交了反省材料，然后在政教处王中正主任的主持下做了一次深刻的全校性的检讨。默默无闻地度过了高二上学期，高二下学期钟国庆就悄无声息地转学走了......

“我那天把你交给政教处王主任，是想叫他内部处理的，没想到他那么大张旗鼓地......”十月街道人才交流中心主任何重阳接过钟国庆递交的简历材料，想趁机对十年前的尴尬事进行解释。

钟国庆对眼前的何主任感到有点陌生。这不奇怪，毕竟十年的时光过去了，何重阳的脸上已经起了沟壑。而且，今天何主任这声音强调也不再如当年在学生食堂里那么洪亮了，温敦中流露出一丝苍老的迹象。

钟国庆赶紧摆手：“何主任，没事的。十年前我还不懂事，说话太冲，行为太鲁莽，太喜欢出风头，太......”

其实，十年前的那件事以后，钟国庆有太多的经历和感触，却又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比如，做完全校检讨后的第二天，钟国庆看见何主任的爱人在围墙角的单杠上晒了被子，趁人不注意，他把那床被子拉下来扔到了沙坑里。何主任爱人下班后收被子，还收到了满被褥的沙子和湿气；

比如，冬天来的时候，何主任的老母亲从乡下来，帮他做了几十斤的酱鱼干。晒鱼干的那些日子，老太太觉得蹊跷：大好的晴天，为什么总有几条鱼晒不干。她不知道，那是钟国庆暗地里给她家的鱼干泼了水；

比如，开学前一天办完转学手续，钟国庆一个人在偌大空荡的校园里转悠，转到教工宿舍楼下，他看见何主任家笼养的那只下蛋鸡，不由分说，连笼子带鸡一起提溜到市场上卖了......

十年过去了，自己私底下报复何主任的往事如放电影一般重现，历历在目。钟国庆不好意思拿这些糗事出来讲，他也不知道何重阳是否觉察曾经发生的这些蹊跷事儿都是他钟国庆干的。他憋了好半天，最后这样说——

“何主任，我转校之后，听说学校在您的建议下又恢复了'膳管会’，学生代表、家长代表、教师代表各占三分之一。有了这个'膳管会’之后，学生食堂就很少有因为饭菜质量问题而闹纠纷的事情发生，学校食堂也从B级升到了A级！”

看着钟国庆转身离开的背影，何重阳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他在心底里还是很感激这个昔日“敢为人先”的学生，因为他的挺身而出，因为他的停课反省，因为他的公开检讨，因为他的悄然转学，让何重阳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一次全面的自省，才有了那两年学校后勤工作的改头换面，自己也从学校总务处调到了街道人才交流中心，继续当自己的何主任。

近期推文链接阅读——

【众生相】徐九一的儿子叫中秋

【众生相】半边户徐九一事略

【众生相】“黎八一”的军营梦（下）

【众生相】“黎八一”的军营梦（上）

【众生相】向党生和他一心所向的“组织”

【众生相】聪明绝顶的蔡六一

【众生相】那个外号叫“五一”的小曹兄弟

【众生相】曾经的领导何清明

【众生相】有个同事叫于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