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话题：题在蒲扇上的打油诗

题在蒲扇上的打油诗

扇子扇清风，时时在手中，有人向我借，你中我不中。

六月炎天热，扇子借不得，不是我不肯，你热我也热。

——某年月日某某题

小时候，在一把新买的蒲扇上题写以上打油诗，是我们常做的事情。这首打油诗，大白话，好记好懂，跟我年纪一般大的应该人人都会，所以几乎人人都有过这样的“题诗”经历。

每年端午前后，乡下人都要将旧年藏好的旧蒲扇翻出来，擦拭干净，或者干脆过水洗净晾干，然后就可以用了。如果旧年的蒲扇边缘苇草烂了有破绽了，巧手的主妇们定会找来旧花布，包边、密密走线，把它缝好，一把更牢固耐用的蒲扇也就诞生了。实在破得不行了，乡下人在吃喝上可以紧巴巴地过，在买蒲扇这件事上还真不含糊，该买就买，决不延误！所以，咱农村人别的东西或许短缺，这人手一把扇子的待遇还是有的！

即使家大口阔，也要做到人手一把扇子，不仅如此，还要备几把，否则有人来串门，或者有远房亲戚来住几天，不至于没扇子给他用吧？！要说这蒲扇，用途还真广——

蒲扇轻摇，微风习习，凉意阵阵，这事主要用途，自不必说。乡下日头毒，农事再忙，人们也有中午歇荫的习惯。这时间，大家伙偶尔也会走东家串西家，光着膀子，也不戴草帽，一把蒲扇就能顶着一片阴凉走到底了！乡下蚊虫苍蝇多，无论是日间休息还是夜间困觉，有一把蒲扇在手，蚊蝇自然被驱赶的远远的。我小时候经常见到这样的景象：老奶奶坐在屋檐下，脚底下有一脚冇一脚地踩着摇篮，手上高一下低一下地拍着蒲扇，脑袋和眼皮却早已撑不住有一搭冇一搭地垂落。再看摇篮里的小家伙，睡的可香啦！这就是老奶奶手上那蒲扇的功劳，只要它在摇动，一切蚊蝇小咬都不敢造次。

乡下人，啪嗒啪嗒摇着拍着蒲扇，还有一大功用，那就是向外界传递信息：某在此，某来也。农村用电晚于城镇，即使通电了，因为电压不稳、因为电费不便宜，很多人不愿意点电灯。所以，乡下的夜色来得早，而且黑得沉。但是忙于生活的人们又不会因此而早早吹灯睡觉去的。在外面走路的人们，经常会拍打着蒲扇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的走过去。这蒲扇拍打在身上，当然首先是驱蚊，其次也是告诉别人：从你家门前屋后走过的人是我！尤其是一个人在山间野拗一个人赶夜路的时候，故意将蒲扇拍得很响，那时给自己壮胆，因为他在向油散乡野的孤魂野鬼和阴兵宣示：别惹我，我手里有家伙！

乡下有一种人可以不买蒲扇，自有人心甘情愿地挑着蒲扇送上门来。如果一户人家有女初长成，又刚好说了婆家待字闺中，这时候，毛脚女婿就会在端午节前某一天奉了亲爹亲娘的命令，挑了十把蒲扇（一边五把，做成担子的模样挑过来）到岳父岳母家问日子：俺爹娘叫俺来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我可以娶阿花回家？爽气一点的岳父岳母知道女大不中留，问过一两遍，自然会在第三年把女儿给嫁了。可是有的人算盘打得精，一年不嫁女，就多得十把蒲扇，女儿就多在家干些活儿了，女婿还多贡献些力气在岳父岳母家呢；于是第一年说“年纪还小”第二年说“等女儿的裁缝手艺学好再说”第三年说“算了一挂今年不宜嫁”第四年说“你岳母今年身体不好舍不得女儿走”第五年说......总之，不拖上五六年绝不松口。当然，碰到这样的岳父岳母的，如果不是他们的女儿赛天仙男孩子稀罕她，那就是男孩子太实诚死心眼非某某不娶。稍微狡猾一点的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你不嫁也得嫁了；或者不愿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小伙子二话不说，第一年遭拒第二年就娶了你家隔壁的女子，叫你如意算盘落空不说，还叫你家女儿恨得牙根痒痒的却有苦难言！

当电扇逐渐多起来以后，蒲扇的美好时光已然不再了。即使那年济公和尚在电视上摇着破蒲扇疯疯癫癫地唱着“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子破”，也没有挽救蒲扇日益落寞和没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