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书 那 几 年 (中)
—我们的初中学农又学工
文/王辉明
十一中隔壁就是西南制药二厂,坐在教室也能闻到工厂的味道,学校工宣队也是这家厂派驻的,可我们却一直无缘进这家厂劳动,直到要毕业的时候,才等来了机会。
估计是其他车间有危险,我们去的也是机修车间,所以,虽然进了一趟药厂,却对工厂如何生产药片并没什么印象。走进厂区,看到的到处都是管道,粗的细的,有的横空而过,有的钻入地下,有的纠缠盘绕在一起。并且,你在大路上走着走着,路边不知什么地方就会突然哧哧哧地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吓你一大跳。即使你动了擅自巡游的念头,也没这个胆了。何况整个厂区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药味。这股浓烈的味道似乎渗透到了地下,若干年后,这家当年做奈普生名噪一时的厂子已经停产,荒在那里,仍时不时的闻得到这股味道,不知从何处飘来?裕华纺织厂是我们父辈的工厂,感觉厂里的一切不仅新鲜,也更为亲切,还可以自由地寻遍全厂的旮旯角落,记得的故事就多一些。去的第一天就上夜班。我分到布场,帮值车工穿梭。车间屋顶是梯形,一面斜坡,机制大瓦遮雨捡水,一面直立,大玻璃窗透气采光。纺织车间都开有通风,潮湿而温暖,冬天进车间也得脱衣服。几百盏日光灯,亮如白昼。有穿梭工教,不到半天就学会了。木梭子十分光滑,两端有铁尖子,中间嵌着管纱,拿着沉甸甸的坠手。穿梭就是把纱管插入梭子中间,找到线头子弹进梭身的瓷管中,再仔细拈着线头子拉将出来。然后平放入梭箱,拈在手的线头子绾在梭箱壁的立柱上。梭箱就像机枪的弹匣,一个完了另一个就自动弹出。织机两端的打梭板不停地弹撞,响声惊人,梭子就牵着纬线在一上一下的经线中迅疾往返。人们常说光阴如梭,你现场看了才觉得这梭更像是光阴,人生倥偬,察觉不到便倏尔即逝,满头青丝转瞬就成白头。一千多台布机,同时运动,咣当咣当咣当咣当,震耳欲聋。在我负责的二十多台织布机之间来回走动穿梭,八个小时下来,不但没觉得累,还感觉特新鲜特兴奋。早春二月,走出车间大门,空气清新如甘冽山泉,沁人心脾。车间外是一条几百米长贯穿全厂的宽阔大道,时间尚早,大路上看不到人,有薄雾从江面飘来。敞着棉衣,我和小维连续打旋风腿,从布场外一直打到厂大门。下午回校听训。付老师说,同学们昨晚辛苦了,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上中班,只上后半个班,从晚上七点到十点,之后上早班前半个班,只轮早中两班,不再上夜班。大家的新鲜感还在,热情正处于高潮,听老师一说都不乐意,都坚持要上夜班。夜间上班特新鲜不说,还有一份免费的咸菜烧白吃。拈在在筷子上直闪的肉朒朒,诱惑力无人能抵挡。突然宣布不上夜班了,感觉是在剥夺我们享受的权利。付老师无奈,就去连部办公室请来了指导员李杰峰。李杰峰瘦高,说话声音浑浊平板,特别是给我们讲政治课,只能照本宣科,一字一句念书,听不一会就打瞌睡。但他是年级领导,掌握着政策。他说,这是省革委明文规定,学工劳动不准上夜班,不得超过六小时。于是,这次学工劳动的夜班,就成了我这辈子唯一上的一个夜班。上不成夜班的失落很快就平复了,有同学找到了洗澡堂。那时,家里洗澡都是大木盆手浇着洗,岂可与沐浴相比。找到洗淋浴的洗澡堂,着实令人兴奋。就在男工宿舍,有专人烧锅炉,早中晚开放三次。进门一间大屋,靠墙放着条凳,衣服裤子脱下来搭在墙壁挂钩上,一干人众精赤条条进入沐浴间,一人一个莲蓬头,旋开龙头,热水喷涌而出,白气在室内弥漫,哗哗哗哗,热到发烫的水激冲在肌肤上,全身立马舒服通泰,常有人情不自禁,旁若无人地引吭高歌,这享受真不亚于吃一份咸菜烧白。庆成家有兄弟好几个,虽然壮实但个子不高,唯有他这个老幺长得既高大又壮实。读小学时,跟我们同班,也是坐头排的矮个子。复课读初中,他个子突然串了一头,而且,不知怎么划分的,他分到了另一班。孝弟小学是我们班的中队长,男生却长得秀气,还有点腼腆。记得有次小姐姐问我喜欢班上哪个同学?我说,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孝弟。小姐姐奇怪地问,孝弟是女生呀?长得漂亮呀?当时,我只有七八岁,哪里明白小姐姐问话的意思。人的变化有时是说不清楚的,小学毕业,停课期间,孝弟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跟着毛三毛四,开始在社会上混起来了,好像还操过几天扁挂,会一套武松脱铐。复课读初中时,他的头发已经朝后梳成了大包头,穿着也时髦,花衬衫,小裤管,白球鞋,身边还常常跟着四五个人,很有点做大哥的派头。普渝在庆成家后面坎脚住,最初有点讨人嫌。小时候,讨厌一个人,说不清楚原因,或许是为人处世,或许是言谈举止,或许是穿着打扮,或许是某个习惯性动作让人不愉快,甚至没有任何原因。同样不知为什么,普渝在澡堂要去跟孝弟争莲蓬头,还吵了起来。跟一般人争吵几句没什么,这是跟孝弟争吵,就是公然挑衅孝弟在班上的权威。孝弟当时就忍不住想打他,但看到普渝个子高大,又是在澡堂,水流水滴,滑不溜秋,没敢贸然动手。那天下了中班,半夜十一点了。普渝一个人在前面走。孝弟率一大群人尾随在后。路灯昏暗,行人脚步匆匆。沿宽阔的石板路上坡,从二里后圆门穿过高大的麻条石墙,上了那一坡石头梯坎,来到平坦的石板地上,就是三里青砖房子外面。孝弟悄悄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普渝没掉头,但发觉不对,表面虽不动声色,脚步却暗暗加快,最后在前面跑了几步,就不跑了,然后转过身来。两人对峙。孝弟就用的武松脱铐那套拳前面的一个动作,两手曲肘,竖起小臂,护住头胸,醉汉一样左右摇摆,上头虚晃,脚下却大步向前,忽然身步相随,踏入中门。普渝一时迷惑不解,没来得及避让,孝弟已经逼近面前迅速刺出一拳,正打在普渝的颈项上。拳不重,却吓得普渝转身又逃。孝弟招呼几个人一齐追了上去,追到三里方门,庆成突然和几个人站了出来,挡在方门前,放普渝过去后,把孝弟他们拦了下来。孝弟追上前去,却看到庆成挡道,很是气恼,厉声喝斥,庆成仍然不让。互相犟颈怒目,对峙了一阵,孝弟看庆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又见双方人马相当,只好把那口怒气强咽了回去。后来才弄明白,那天普渝看出孝弟真要打他,心里害怕,就找到曾经是同学又是邻居的庆成,央求他出面帮忙。庆成性情豪爽,听普渝几句哀求,心中豪气顿生,没计较普渝平时的讨嫌之处,当即就答应了。孝弟下乡当知青,回城后分配到郊区一所小学当了体育老师,从此与原来班上的同学再无往来。有次在路上遇见他,仍留着大包头,穿着也还算讲究。乡村散淡,工厂奇诡,军训呆板,偶尔演习一次躲警报,才有了些趣味。当时正与北方交恶,珍宝岛干过一小仗后,以为威胁会从天而降,号召全民深挖洞。形势日趋紧张,头顶飞机稠密时,坐在马路边的石礅上,惠敏又会讲内部消息,我们就都会担忧,深恐宁静的生活从此没了。学校打的防空洞在红砖大楼坎脚。轮到我和小维打洞子,就端张板凳坐在洞中,手捶敲打着錾子,叮叮当当响。歇气时,先是听到有人拉京胡,接着听到有人拿腔拿调地唱京剧,是同学在教室排练样板戏: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背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说什么周详不周详。当时,我和小维真想丢下手捶,去教室凑近了看个饱。付老师率领全班同学,煞有介事地从学校后门小跑而出,经孙家花园后门,过烟波浩渺的水库,下陡峭险峻的九道拐,进入深隧莫测的蛇田沱。蛇田沟两侧是对峙的丘陵坡地,六十年代,两山狭隘处就筑起了一道堤坝,形成了长约数里的蛇田沟大堰塘。九道拐老鹰岩黄荆坡那些小溪小沟的水,还有孙家花园后门外水库的水,潺潺湲湲,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这里,就平静如湖。蛇田沟堤坝有个溢洪口,多余的水白花花地泻下去,沿山间溪沟流进长江。遇到暴雨,泻洪如瀑,轰轰隆隆响。堤坝下的溪谷更深,两边都是险峻的野山,杂树荒草丛生,少有人迹。只有小路可下谷底。我们跟着付老师一路小跑,静静地潜藏进了这条山沟。回想起来,当时那心情,因为没有真正的惊恐,激动得真有点像是一次特殊的郊游踏青。我躲在一块大石崖下,四周阒无一人。隐蔽的同学们也按老师吩咐的,要当真,演习期间不能弄出声响。溪谷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汩汩的流水声。遥远的天空上,有只鹰在盘旋侦察,仿佛也是来配合我们完成这次演习。石崖上一株蕨类植物,有点像凤尾草,针似的叶垂拂到我的脸上,还随风晃动,就像有意撩逗。我掉头避开,就在这时,发现长满青苔的石崖上有一块东西。凑近了细看,就是这株蕨类植物的块根。形状有点像一小条酥肉,但全身长满褐色的细密闪亮的短绒毛。演习结束后,老师解散了同学,各自循自己熟悉的小路回家。我跟顺桥他们一道,从花朝门这边走红星酒家,过石栏杆,进大佛段正街。走进了街上的中药房。坐堂医生是街坊吴妈的男人,姓朱。朱医生不在。我掏出兜里的块根,问柜台上抓药的眼镜:这是不是金毛狮子头?金毛狮子头是治刀伤的。从前在家被刀伤着了,一般不去医院,也没得创可贴,随手撕点金毛狮子头的短绒粘在伤口上就行了。我在建生家看见过。我家用的蒲草。当时不晓得叫蒲草。我们这里也不出,是有人从外地贩来在街上卖,母亲两分钱在街上买的一枝。插在篾墙上。母亲说叫水烛。样子是有点像烛,母亲说的还是蒲草的正名。但我看着却想起插了根筷子的火腿肠,虽然这东西毛绒绒的,不像火腿肠那样油浸浸光润。有次我的手指被割了条口,流血不止。母亲扯一撮来揞在我手指的伤口上,血就立即止住了,再找一条布巾巾缠上。第二天我揭开看,伤口已经长拢,绒毛也融长在伤口里了。就感觉这东西很神奇,并且,好像是活的永远在生长一样。其实,蒲草的绒挤得非常紧密,扯一小撮,又扯一小撮,根本看不出来,就像是绒毛又重新长起来了。顺桥的家就在洋房子。有好几个同学住在洋房子。其中刘莉和建平两个女生是班上的两朵花,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有一个小学跟我同过桌。当年我很烦写作文,而她写的作文很好,所以至今有两篇还记得大概。一篇是讲她跟妹妹对话,意思是说父母上班很辛苦,要孝敬父母,吃圆白菜自己吃梗梗,叶子留给父母吃。一篇是讲煮沥米饭。水开了,米在滚水中跳动,用长柄勺搅拌,看到有黑点窜上来,就舀住,那是小石子。虽是同龄同班同村,也觉得新奇。因为,我们炒圆白菜是梗梗叶子一起切碎了炒,所以从未考虑过菜梗梗的问题;还有煮沥米饭,我们也是先从米缸把米打在大盆里,择净淘洗后再下锅煮,当然就无从看到黑点在滚开的白米汤中窜上来的情景。后来,高中试办,由各班老师推送学生,我们班就她俩。再后来,恢复高考,第一年我们班就两人考上大学,又是这两个女生。当然这些在那时还都是后话了。顺桥家人多,哥哥姐姐妹妹,男男女女,又都长大了,房子窄小住不下,就倚着楼房外墙塔了一间土砖偏房。房子不大,安了一张大床,床头有书桌,床尾堆些杂物。他哥哥是老三届。洋房子好几个老三届的,比我们大,他们的玩法就比我们高雅得多,一是读书清淡,二是操练拳脚。这偏房就经常聚集了一大群人,天南地北神聊。不喝茶,也没得瓜子磕,就只练嘴,摆空龙门阵。天黑尽了,就把石锁杠铃抬到土坝子上,一群人纷纷脱掉外衣,开始练盘功,批杆子,扔石锁,举杠铃。练得一身大汗。坝子边的两株桉树上,还绑得有一根六分水管,当作单杠练引体向上。石锁和杠铃是自己做的,石锁是整块石头打成,杠铃也是石头,中间凿孔,插一根铁水管。我爱到洋房子去,喜欢听他们聊天,还常借他们的书看。邦斯舅舅,浮士德,狄康卡近乡夜话,三言两拍,基度山恩仇记,堂吉诃德……老三届的下乡后,家里就剩还在读书的新三届了,我们几个同学也聚在一起清谈,仍然在顺桥家的土砖偏房。不同的是,我们几个已从听众过渡到主讲,矮板凳上搁了大搪瓷盅盅泡上酽沱茶。渐渐,就吸引来了周边十里八村的人。除了我们四个,惠敏,德全,普渝,也常来。切莫小觑,这种清谈颇为有益,有练习的场合,不担心说错话,取长补短,相互激励,精彩的词语和思想不断重复运用,看的书记得更牢。我做读书笔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偶尔也有人进来善意提醒,前面讲过的两个女生之一,她父亲就喜欢进来,来了也不参言,只是听,有一天离开前才说了这样一句令人吃惊的话:动嘴动笔跟动真刀真枪一样。当时,我们都不以为然,也的确没遭遇故意装怪的人告密,我们不懂政治,当然也就从不谈论政治,偶尔讲点新闻时事,诸如陈永志被枪毙,上新街垮墙死人之类,也是按弹民中老师报告定的调,认为他思想坠落,一步步走向深渊,罪大恶极,理应伏诛,怪不得人民专政。当时哪里知道这是一起冤案,那些讲给我们听的报告纯属诛心之说。这种觉悟,便自认为不会惹麻烦,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忽视了圈内圈外屋里屋外不一样的道理。翌年五月,文化馆剧场正在开会,会期十天,不明白一个市场管理会,为何要开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天天去维持秩序。剧场在文化馆深处,参会之人进场后,馆内几乎就没有闲杂人员,十分清静,我们也就闲得无聊。为了炫耀,也为无所事事,我就从怀里掏出读书笔记本,坐在三合土台阶上翻看。果然引起了同学的好奇。恢复出版精典书籍还要等七八年,我当时看的书,抄在本子上的警句格言,他们闻所未闻。几个同学想看,而且都想先看,正在争抢,付老师阴悄悄地来了,站一旁看着,然后把手伸出来。同学看到老师突然出现,呆住了,又看到老师伸出的手,齐刷刷地拿眼光盯我,然后,把本子递到老师手上。真是飞来横祸,天塌下来一般,我不知道后面会怎样,紧张地等待着处理结果,没想到付老师把本子拿到教室,当着男女一众同学的面,一边读一边批判。教室气氛紧张而沉重,老师扬起手中的本子,跟他挥动语录本差不多,说我们班上,有人喜欢看书,也看了很多书,这些书是好是坏,我不评价,是些什么书,只看他抄录的这些句子,我就知道哪句出自哪本书。先看封面,胸中志气冲宵汉,笔下精神照古今。照者,照耀也,照耀古今,文章要覆盖古今,笔力通天彻地,才能技压群雄,这志向不小啊。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山人,仙人也。渔樵二人,虽未皇榜高中,也要做一个自由自在修为精深的仙人。集贤村,贤者好也,俞伯牙为寻钟子期访集贤村,我们就来看看本子里面,是不是真的好?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这分明就是感叹人生短暂及时行乐的思想。世界上根本没有毒药,之所以对人有害,是因为滥用。没有毒药吗?药房买的砒霜呢?我低着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听他讲到这句,又心有不服,既然砒霜是纯粹的毒药,药房还卖它作甚?明目张胆售毒助人杀人?禁了不就得了。既然有卖,不就说明药只是药,是良药还是毒药,全看使用之人吗?老师还在台上继续,青竹蛇在口,黄蜂尾上针,二毒具可解,最毒妇人心,这姜子牙也太狠了,是赤裸裸的攻击女性,世上男人恶毒的的还少吗?好多坏事都是男人干的,最后还归咎到女人。水性杨花呀,你的名字就叫女人,不用说这就是典型的污辱女性。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里面:等待和希望。没有行动空等等得来吗,知难行更难……我感觉自己的衣服在大庭广众面前,一件一件被剥开,所有的隐秘都暴露无遗,老师一处一处地指点着,让围观的众人看,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没有遮挡,没有防护,无处躲藏,无地自容。是怎么熬过那几天的,已经忘记了。这个笔记本后来老师还给了我,既没上交学校,也没在班上当众点名,分寸拿捏得好,与其说是批判,不如说是在全班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文学启蒙,顺便自己也炫耀了一把。所以,老师仍然是老师,永远都是老师。但是,有如惊弓之鸟,后遗症病根却种下了,从此,但凡留点文字,就会担惊受怕。感觉形势逼人的时候,我还是一把火烧了这个本子,同时撕毁和焚烧的,还有一些同学往来的信件和自己的文稿。再后来,想写些回忆文字,知道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去寻找过去的记录,找不到了,生活出现了很多断片。就像老电影被烧了很多地方一样,丢失的情节,只有一片闪烁的空白。
王辉明,1953年生人,长年居住在重庆南岸区弹子石。曾在《重庆日报》《重庆现代工人报》《南山风》《火花》《重庆工人作品选》《山西青年》等报刊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