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盖屋 1

肖明山家盖北屋铺址的时候，肖明岭已逐渐好转，街坊们看到，自从熏枣厂开业，他一怒回家大病一场，金贵石每天都要去他家里打针，据说是胃溃疡发作，连带着肠炎，有轻微的便血。现在，他已经能出门了，热心肠的他迫不及待地跑到肖明山家，想尽力帮一把手。

顾桂英说：“大哥啊，你坐坐歇歇吧，这边喝茶，街坊们都挺热情，人手足，你病刚好了，别累着。”“没事，没事，我给你照望着也顶用。”肖明岭说着，也就坐下了，他脸色有些苍白。他看到肖明山在整理着木料，肖明原正在地槽里拉线，撒白灰画线，几个小伙子帮着楔橛子，准备晚上打夯。肖明岭心里想，他就是冲着这个活来的，他不仅是车把式，还是打夯的老把式，掌握夯杆子非他莫属。

小矮桌就放在院子里，靠近伙房门口的地方。顾桂英给明岭哥倒上了浓香的茉莉花茶，然后转身跑到西屋里去，拿来了一包东西递给肖明岭，说：“我从省城回来，特意给你买的烟丝，你尝尝，应该比你的烟梗子好抽。”“感情弟妹记挂着大哥。”肖明岭立即脸上开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打开草纸纸包，摊开来，金黄色的烟丝，幽幽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忙从腰间抽出他的长烟袋杆，装上一烟袋锅子，桌上有火柴他不用，他习惯性地用自己的火镰打火点着。

“弟妹真能干，供孩子上学，还盖新屋。不怕俺兄弟不乐意听，这个家还不是靠你么。”他打量一下顾桂英，顾桂英现在换成了雪青色套褂，不再是斜襟而是对襟，橙色的头巾换成了褐色毛线织的穹顶疙瘩帽，五四女士短发。显然，她的夹袄的宽下摆和夹裤的宽腰都重新修剪了。肖明岭的装束，棉裤棉袄大铲鞋，可以说一直没变，不到大城市去，只是窝在老家乡村，几十年不变装束也是有的，穷村的房子街道跟不上形势，也会被穷困冻结在当初的那个年代。

“承均，承均，把清酱拿来，我调香菜用。”“啥是清酱啊？”承均正在看着肖明原大爷铺址拉线，他答应着来到伙房门口。“就是酱油，城里人都这么说。芫荽，人家叫香菜。还有擦地的布子，我们这里叫拖把，人家叫墩布。”顾桂英解释说。承均听明白了，从西屋里找到了酱油瓶子，给娘送了过去。立时，伙房里烟气腾腾，爆出噼啪炒菜的声响来。

村户家盖房子是大事，街坊主动帮忙成了古老的习俗，家里的妯娌们晚辈的媳妇都会过来帮厨的，大灶的烟火蒸汽缭绕，少不了王兰贞田红柳隔三差五的来帮厨的身影。四邻八舍来帮工，有木工技术的手执刨子、墨斗，青壮年搬坯垒墙体，老年人就在附近的街上，或小巷或屋山墙边扎苫屋顶的草墩子。

晚上打夯，在两盏借来的马灯照耀下完成。一盏放在由门板达成的长桌宴席上，一盏由一个小伙子提着，跟着夯走。尽管肖明岭的握力有些衰退，细听打夯的号子， 依然是热情洋溢，机智活泼，笑声不时地被引爆。

毕竟病刚好，人也老了些，等完成了打夯任务，肖明岭就去胡同里，与其他老头子，一道儿扎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