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果大师
上图:震果大师近照
大悲寺坐落在龙凤山上,此山从东南、西北两向远看,似龙似凤。如果立在一座寮房和斋堂一体三层大楼楼顶上看,就好像被衔在龙嘴里,亦像座落在莲台上,而四周绿色平畴似莲花瓣。是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近几年大悲寺名声远播,十方信众纷纷护法捐资,寺内香火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一派祥和宁景象,恰似一方人间净土。
松滋城区的人大都去过大悲寺,烧香礼佛或参观游玩,自然见过其寺住持释震果师父。果师父出生于一九四零年,松滋市佛教协会第三届名誉会长。一九八五年曾在中国佛教协会栖霞市(南京)僧伽培训班学习一年,并始受三坛大戒。这些一般人都可能知道。但释震果师父传奇的人生经历,恐鲜为人知。果师父也极少对人说起个人经历,若不是因笔者对佛法有兴趣常去亲近老法师,怕也采访不到这宝贵的一手材料。果师父的经历其实就是松滋的一部现代佛教史。
震是传承的派,果是名,人们都叫他果师父。师父住持寺院后,全国各地在此皈依弟子少说也有几千人了,以“旦”字为派的,都是这根脉藤上的。而且已有不少弟出家子在各地寺院当住持,莲朵处处盛开。二十多年来果师父一直默默住持在大悲寺,传播佛法。直到二000年后,全国才有人知道,果师父竟是禅宗临济宗法脉的第四十八代唯一的法脉传承人。
这是个什么来历呢?故事还得从果师父的师父东昌法师的故事业说起。
果师父在一九六一年出家了。成了东昌法师的关门弟子,当年二十一岁。六一年佛教文化在中国大地上完全处于封闭状态。说起佛菩萨,谁都噤若寒蝉的。迷信帽子扣下来,不批个昏天黑地才怪。谁还敢出家?果师父在那年里竟然是全国唯一一个敢出家的人。因缘所致,他皈依了佛祖。依止了东昌法师。至于其因缘,说来话长。
东昌老法师,河南人。抗日战争以前,东昌法师的师爷永宽道人归元寺主席,师祖三代住持在归元寺,他们乃临济正宗一脉相承三代传承人,临济宗是一脉单传。
禅宗在六祖之后,花开五叶,云门宗、仰宗、法眼宗、曹洞宗、临济宗。历史上著名的无为禅师是临济宗始祖,祖庭在河南信仰地区,罗山县万药春秋庙传临济正宗。所以祖孙三人在当时在佛教界都极有声望。后来二十多岁的东昌法师被请去附近莲溪寺院当方丈(莲溪寺院现改湖北佛学院)。当时世事混乱,战事频频。东昌老法师很想在一偏僻清净大山处建一座寺庙安心禅修,弘扬佛法。1937年朝圣普陀山。普陀山乃观音菩萨道场,在那里遇一神奇老妇人对他生起极大欢喜和信心,供养他一个金砣子。东昌法师卖掉了金砣,在湖北应城茅蓬山建了一座寺庙。此时正是日本入侵中国之时,并深入中国内陆各村寨山水中,一路烧杀掠抢奸,无恶不作。中国大地哪还容有寸土安宁清净之地?日本人进入应城不久,就瞄上东昌法师刚建成的寺院,侵占寺院骚扰不说,还对东昌老法师起了疑心。东昌法师像貌庄严,举止优雅,心智灵异,才华不显自露,处事待人,不露暇疵。怀疑他可能是国民党或共产党隐藏的间碟。又猜测他可能是得道高僧,也许可劝说为他们所用。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对法师行动牢牢地进行了监控,东昌法师被软禁起来。
东昌法师对日本人的心思了如指掌,呆在寺院,迟早有祸。明里与他们周旋,暗里却在找机会设法弃庙而逃。终于有一天,东昌老法师带着老母逃出应城。一路朝山,从福建到广东再入湖南进湖北,一路向西朝山,最后流落到松滋。松滋斯家场的斑竹寺主持妙德老和尚,也有一定修持。与东昌老法师一见如故,好似前世的约定。妙德老和尚极力说服东昌老法师在松滋留下来,东昌老法师观到自己在松滋,可能会遇到恶缘和劫难,但也可能遇到法缘善缘,找到自己的可延传法脉弟子。因此决定留在松滋。并主动把斑竹寺让出来给东昌老法师住持,自己从此到团山寺住持。当时东昌老法师一路上带着老母。老母已不堪千里路途颠簸劳苦。佛家讲随缘,东昌老法师便决定在斑竹寺隐居下来。
解放后,寺院和僧人自然要被“破除迷信”,当时政府对宗教政策,寺院是“地主”,住持也是地主。因此东昌法师和妙德老和尚都被划作地主。妙德老和尚是松滋佛教历史上一位难得的高僧,极有修持,很受信众敬重,但在文革期间不堪折磨屈辱,因厌世而圆寂。但僧人是“贫农”。寺院要被挖地三尺进行全面彻底地摧毁。住持要打倒批臭。一般出家僧却可以随缘随力自谋生路,或就地参加生产劳动。
在这段历时期,东昌老法师经历了当时所有的一切凌辱折磨,监禁,戴高帽子游斗,挨打,开批斗会等等。但东昌法师因是临济正宗法脉的传承人,道行肯定是有的,禅宗的精髓就是观一切如梦幻。外境一切屈辱打骂都可以转为修道,磨练定力。定力的功德不一定非得在老山里闭关才得。在人世间可修得忍辱般若密多。定力成,智慧自然开启。所以过去和尚都是要云游的,云游会遇到种种人事,有缘化缘,有难化难,有辱忍辱,是可以提高道行工夫的。事来时不惑,事去时不留。一切随缘自在。东昌法师,虽然受到种种屈辱,但他都不放心上。了解法师的人,认为他是修持工夫好。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心真的很宽。
打倒批臭之余,法师还得自谋生路养活自己和老母亲。他每天挑一些铁锅沿村叫卖,也有一些信众,在默默照顾法师的生意。如此过了好几年。后来宗教政策稍宽松了一些了,当时在县宗教协会工作的果定老和尚和常圆老和尚(二堂)把东昌老法师接到当时的新江口副食店工作。艰辛生话的磨砺,老法师道行有增。颇练得一些善巧应付世事人情的智慧,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竟然年年是“先进工作者”。
有一年县统战部秘书许金甲先生和东昌老法师到武汉归元寺参观游玩,发现老法师在那里倍受恭敬,显得德高望重,后便对他刮目相看,敬重之心生起。暗知东昌老法师非同一般僧人,从此对东昌老师格外善待关怀起来。东昌老法师母逝后,已五十多岁法师借故有病而辞掉工作。于是许便设法为法师选一座寺院去清修。当时松滋所有的寺院都被捣毁了。踏破铁鞋,才选中飞凤山一座小庙。仅存上下两重殿,是清朝建的老庙。三个石塔,如今已是唯一幸存古迹。
飞凤山寺院本来住着一位二堂常英师父,据说极有口才。吃大食堂时她随口吟了一首打油诗:“踏进食堂门,稀饭一大盆,猛子扎到底,头无三颗米。”因而被批斗,后来凄惨离世。这座寺院主持离世后,安排一个地主的女儿来住了上重房。后来出嫁了,房子正好空着,徐就把这座破烂不堪的寺院安排给他住。老法师一看,实在太破了,几乎不能遮风挡雨了。老法师便卖掉了上重房的砖瓦来修整下重的三间房。徐还找来玉佛寺常空老和尚的父亲来照顾他。这样免强安顿下来。没想到那位出了嫁的女人离婚后又回来了。只好给她腾一间房出来,如此住得更挤了。
果师父的两个姐姐很早已出家,且都是东昌老法师的弟子,分别起名震清和震静,当时果师父还未成年。后来果师父出家时,赐予法名:释震果。三弟妹的名即是“清、静、果”。老法师慧眼好象早就照见果师父将来也会出家似的。果师父家自祖上就信佛,从小受佛法熏习很深,对动物心怀慈悲,不杀生,也常劝人不杀生,胎里素,生来不沾荤腥,善根深厚。
不久常空老和尚之父去世了,东昌老法师身边无人照应。徐金甲先生劝他收个小徒弟。果师父听说此事后主动要求跟随老法师。毅然退了娃娃亲,皈依了老法师,顺利出家。从此侍奉在老法师身边。所谓出家,就是自觉守持清静戒律,参禅念佛。老法师也只是以身示教默默引导。
寺院曾被挖地三尺进行了破坏,佛像佛经无存。两人平时参加园林场的生产劳动,自食其力。果师父种植三亩瓜田,精心耕耘,瓜果丰收,当了劳动标兵。
可是不久东昌老法师被贴了大字报。说老法师把一副对联贴反了。那年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果师父说不管老法师被人如何整,他都不生烦恼。斗完回来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声色不住,这正是修行人特有的定力。老法师游斗时,果师父难免被牵连,他们的寺庙被撤了。两人被赶进一间五保户曾住过的破旧小屋里去住,四处漏风漏雨。他们把破房修整一番后方住下来。老法师被安排给队里敲钟,天天准时认真,从无差错,好象自己是个生物钟。再怎么吹毛求疵也找不着一点差错来。
此期果师父放了三年牛。当时的原种场书记看到他们住的破瓦经过整修后好象还不错,说要用来养猪。要他们搬到牛棚里住去。他们无话可说。说搬牛棚就搬了去。牛栏屋臭气冲天。他们只好挖地三尺,铲除臭土,再挑来新土填上,好好修整一番后总算能住人了。没想到,一九七二年,养猪之风刮过了,原种场领导又要求他们把牛栏棚换回来,让他们重新回到猪栏去住。猪栏臭不可闻不说,实在破得不行,墙上大洞小洞,屋顶也是。一面墙都歪倒着,随时要塌了似的,修补起来十分艰难。而老法师,那时年纪也大了,真是磨难重重。幸好此时农业局长知其景况,说服原种场领导,要他们不要再搬迁。不久后老法师在破牛栏屋里圆寂。多年来果师父与老法师相依为命,无论经历什么屈辱,果师父都没在乎过,有师父作榜样,心里很踏实。如今孤身一人,其心之凄凉可想而知。欣慰的是法师骨灰烧出彩色的舍利子,舍利子是戒定慧功德之见证。果师父对佛法的信心无丝毫动摇,反而更坚定了。独自抱着师父骨灰,遵师遗嘱撒到松滋江河里:吾本洁来还洁去,唯愿福泽一方土!
对于东昌老法师的修证功德,唯果师父心中是有数的。果师父得到了老法师临济宗法脉的清净传承。但当时果师父却并不知道自己是临济宗法脉上唯一的清净传人。果师父后来去了东昌老法师的老家河南,才知道,东昌老法师的窍诀只传了他一个人。东昌老法师的其它师兄弟都早不在人世。曾住持过的寺庙,也荒芜无人修复。这是后话。
七六年,原种场要求果师父把牛棚让给一户农民居住,果师父想反正一个人了,哪里能栖身就行,心清淡泊,一切随缘。二话没说,他搬进了砖瓦厂的一个砖坯硼里。自己也成了一名烧窑工。后来砖瓦厂的地址原种厂要安排它用,窑厂得搬迁,他要求别人不要拆了他栖身的坯棚,容他再栖身一段时间,找好居处再说。可是一天等他收工回来,他的坯棚已经被拆了,跟你毫没商量。行李家什如破烂一般被扔在一边。新的砖瓦厂很偏远,坯硼还没有来得及盖起来,一时去哪里栖身呢?
几经磨难坎坷,几多流离失所,果师父早已炼就出一副坚韧的平常心,还是一切随缘吧。
他辞去窑工,扛起行李来到了玉佛寺。玉佛寺也难逃历史劫火,历经沧桑,破烂简陋,他把撤坯棚的砖瓦买下来搬运过来,在玉佛寺修了一间偏房和厨房。与主持常空老和尚相互作伴一起居住。
《谢氏家谱》中记载:玉佛寺位于县城南河沙桥,即今新江口长安路五十三号,今是红墙黄瓦,殿阁林立,雕粱画栋,流光溢彩,堪为杰作……高僧大德,屡屡光临,广布法雨,普利众生,是闻名遐迩的百年百宝刹。玉佛寺起初是谢氏家族的一座家庙,创建者是谢氏第七世谢世鹏公。谢公字天池,生于清朝嘉庆癸亥(公元一八零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光绪元年被诰封奉为大夫,其长子谢昌瀛,字海峰(印章谢宝文),加同知衔,先后在湖南、甘肃任知县,二子谢昌炽主持家政,三子谢昌浩系广东侯补巡检。当时其家族权倾一方,家资丰厚,世鹏公笃信佛,动员家人及族人决定在河沙桥建家庙,定名玉佛寺,购得民房一栋,及其周围水田二余亩,并亲监督修, 世鹏公还从家族中捐出座落在稻谷溪的水田,共二十七亩,永作寺庙中香火之资,寺庙于光绪四年(公元一八七八年)落成,而因积劳成疾,于是年与世长辞,享年七十六岁。寺院至今一百二十五年。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宗教政策恢复后,松滋政府一直很关注玉佛寺,拨出资金,常年维修,还精心设计合理布局,既保持原貌,又扩建规模,较原始庙更加辉煌,气势更加不凡,先人功德,融入佛光,永照四方,玉佛寺跨越时空,铭记谢氏之德,流芳百世。
当时果师父到来时,玉佛寺周围是一片田地和树林围绕着。环境清静幽雅。果师父便跟着常空老尚和学种菜。靠卖菜维生。也许是佛祖庇佑或是果师父本来智慧过人,无论学什么都象什么成什么。为了辣椒产量高,多卖点钱,发明了特殊栽种法。他把辣椒栽得密密的。常空老和尚说:你要间苗,否则辣椒长不大。果师父没有听。辣椒结果了,他先摘了一批卖掉,不管大小,新上市的都能卖好价钱。然后才把密集辣椒苗扯掉。等到摘第二批辣椒时,自然长得大些。果然比过去多了收成。
一九八零年宗教政策终于渐渐开始恢复,修复寺院,培养僧伽。北京佛教协来信要求玉佛寺派人到南京参加由中央组织的文革后首届僧伽培训班学习,学制一年。但是常空法师年岁已高,一心希望果师父能接继住持玉佛寺,特地交待昌明法师(曾任中国宗教协会副会长,已圆寂)不要把消息透露给果师父,因错阳差,果师父还是被昌明法师的大弟子接走了。果师父有宗派传承,不是一般僧人。
因缘如此,常空和尚无奈,只好放行。这个僧伽班的僧才来自全国,共二百八十人,果师父在此也受得了三坛大戒。学有所成后,果师父先在武汉归元寺住了两年。然后随僧友同行向五台山朝山,路途随缘落定在大冶县闭关修行一段时间。此时想起家乡松滋,他的最大心愿是能建一座寺院,把东昌老法师这支法脉传承下去,弘法利生,普度有情。
一九八六年,果师父怀着心愿终于回到了松滋。松滋市政府和原种场一路大开绿灯,批地基,拨资金,闻讯的善男信女也纷纷捐资相助。果师父跑了很多地方,沿着一条龙脉一路追踪寻来,最后选定把庙址落定在龙凤山。几多辛苦建成了如今颇具规模和气势的大悲寺。最初的创业总是艰辛的,起初三年,上山没有路,人们对佛法还没有消除所谓迷信的思想,香火不兴,连日子都撑得有些艰辛。
果师父一直坚持向有缘人播撒法露,身体力行,以功德感天护法。让更多的人了解佛学。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的激烈竟争和生存压力给人们心灵带来了迷茫、疲惫和多种烦恼,种种疾病也接踵而至。人们的心灵开始呼唤和寻觅一种能疗养和安抚身心创伤的精神甘露妙法,使日益受到污染的心灵得以净化和返朴归真。于是许多有缘人便一一心怀好奇和渴望走进了佛门。
果师父为了方便香客和附近群众,用多年积赞的十万元钱修了一条水泥路。不知是功德感召还是大路好走了,香火渐渐兴旺起来。每年固定开两次拜万佛忏的法会。逢观音菩萨生日那天,一路上来来往往竟有成百上千的香客。果师父心里又有了更大心愿,希望将来能修一座万佛塔,福泽一方子孙后代!相信心诚所致定能如愿以偿。
果师父总是对人说:学佛是为了什么?学佛就是为了更加快乐和智慧地生活,不因迷惑而造恶业,再因业力成熟而受苦报。因果真实不虚。人间除了小爱还有大爱,大爱就是菩萨精神!一心为大众谋福利而无私无我。我们身边就有许多这类菩萨的化身,他们不自私,心里想的永远都是他人的利益。他们以言传身教告诉人们:爱别人,才是最好的爱自己。只有在这种不断利他的修行中才能清除自己人生途中的违缘障碍,完善人格,圆满自已。当一个人时时随缘自在,内心清静的时候,他的灵魂和生命便已经获得了真正的救度。
果师父的一番话正应了太虚法师的一个偈子:“仰止唯佛陀,完成在要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