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会灵 | 等待菊开

月季开出最后一朵红艳的花,垂下了高贵的头颅;兰花白玉般纤巧的花瓣,也全然消失;那让我望了一春一夏的对儿红,始终未见丽影,倒是叶子,傻呵呵的丰茂着。只剩下那盆菊,在来我家这短短几个月里,拼命地窜,秋风瑟瑟的时节里,它该要吐蕊怒放了吧?

(一)

这盆菊是从菊姐那儿搬来的。

那次去菊姐家蹭饭,刚喜欢上养花的我未免多看了檐下的盆花几眼。菊姐家院子太小,前排的房子太高,委屈了这些渴盼阳光命一样的花儿,悄没声息地藏在暗影里。菊姐也不是伺花的人,她要擦净地板,洗好包括婆婆在内的衣服,给儿子做好吃的火腿米饭,给婆婆单做一碗面汤,她老人家消化不好。当然,她一样要上班,晋级,为该死的成绩劳心费神……所以,看我痴痴盯着她的花,菊姐拧着湿抹布走过来,说:“喜欢就搬一盆回去,自己挑吧。”我喜不自禁地抱起一盆,菊姐说:“怕是白色的吧!”我说:“白的素雅,黄的热烈,反正我都喜欢。”菊姐笑了,眼角有微微的细纹。

菊种在很普通的灰色瓦盆里,瓦盆太小,而花就有两棵,已经被掐了顶,分出很多子枝。我喜滋滋抱回来,放在阳台上,按时浇水,盼着秋至。

(二)

盆里的菊飞般长着,可能是家里阳台上光线特充足吧,它灰绿的枝条竟一直伸出铁护窗外。

我渐渐失去对它的热情,月季在开,兰花在开,而它,只是长叶子,又远不如对儿红的叶片肥厚油绿,油光可鉴。它总是干涩而灰暗,根部的几片叶子竟然枯萎去。好几次我对它牢骚:这叶片儿要长到何时呢?

当街边的花圃里,矮小的绒菊秀出小小的包时,隔窗望望,它竟然还没什么动静。难道是一棵不会开花的笨菊?

很快,我和菊姐要到市里去考试了。我是个畏惧坐车的人,可是,有菊姐在,我心里就踏实。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被菊姐照顾着。她天生温和而周到,细致入微,并且,当别人用嘴表白着关心时,她已经默默把可以为你做的全干完了。那些请朋友到家做客的人总喜欢捎带请上菊姐,手脚勤快的她老是当大厨。

我不理解菊姐超出一般的付出,尽管我也享受着。

就像不理解那盆藏在沉默里迟迟无声的菊。

(三)

和菊姐在一起的时间,她谈的不例外就是家,尤其是已经上高中的孩子。我做小姑娘时,菊姐就常常在课间隙夹着她的孩子,说夹着是因为她另一只手总还转着井上的铁轴把儿,或是拎着一桶水,当然更多时候拿着红笔。她挨过校长无数次批评,校长甚至连帮她抱一把的其他老师也批。孩子在她的掌心里成长,到中学才略略懂事。菊姐脸上的红润慢慢消散,可她的端雅自然天成,依然流露在举手投足间。

菊姐感谢了我很多次,说我在考试中帮了她。作为一个从教十八年的数学老师,阴差阳错上了语文考试这条船。于她,这的确是条贼船。

回来时我到商场去买葡萄,菊姐喃喃劝我:“要买多买些,车上人多。”我说:“我是为防晕车,又不是要请客。”菊姐没有再说,我一阵愧疚:是的,我永远做不了菊姐。

离家几日,在秋凉日甚的时刻牵挂阳台上的盆菊,可会给远行而归的我一个小小的惊喜?

(四)

菊的确给我了一个不小的震撼。短短几日,它每一条枝头都打上了花苞,至少三个,这样一盆算起来,有二十多个花苞待放。而今年我的月季,一共才开过六朵。

伫立花前,有些担忧:这瘦弱而干涩的枝叶,能盛开如许多的美丽吗?

走到菊的身边,浇一碗清水,细细地端详。它每一个豆粒般的花苞都是一个美丽的希望,一天天变大,丰满,伸出窗的那一枝终于露出微微的金黄。看来,菊姐的猜测错了。

我正想把这一发现告诉给菊姐,星期日却接到菊姐的电话:来我家吃饭吧,你在家也是闷着。我喜欢吃菊姐做的饭,那怕是一碗面,她也会放上葱花,盐巴,滴几滴香油,让你吃出别样的美味。

在菊姐家,享受的不仅是一顿饭菜,还有一种言说不出的亲切和气,真挚温暖——你永远也不会感受到一点点难堪,或是产生一点点打搅别人的歉意。

吃过饭,菊姐终于和我坐到床边的时候,高兴地告诉我儿子考了县高阶段第三名的事,掩饰不住的喜悦,幸福地挂上她憔悴的脸。

(五)

秋风中的菊,一日比一日更显露它深藏的娇艳。大部分花苞都露出了黄色,伸出去的那枝,有一朵已经伸展出柔嫩的几瓣,细致的形状,优雅的姿态,或者,这才是中国传统里要求的真正的淑女?不和它长时间相伴,不知道她忍受的寂寞,付出的艰辛,你看不到它坚韧的灵魂,闪光的本质。

我注视着这盆菊,在狭小的瓦盆里的平凡的茎叶,和用力要绽开的希望的花蕾,都让人嗅到一种只属于菊的芬芳。

失去骄傲的月季,褪却高雅的兰草,还有用几片叶子打发了一季的对儿红,此刻,该用什么目光来审视它们身边一直无声无息的菊呢?

应该,和我一样默默的祝福,深深的期盼,等待着菊开时刻的万般芳华吧?!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魏会灵,笔名寒梅,淅川县上集乡村小学教师,中小学一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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