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沙小分队
“桃子,你看看远处沙坡上是什么黑咕隆咚的东西?”我把帐篷的门帘轻轻拉开,头使劲往前顶给桃子让出个位子来。
“像一匹马?”桃子也看出来了。可是沙漠里怎么可能有野马呢!如果不是野马,是别人骑过来的马,情况可就大大滴不妙了。
“骆驼吧?”我试图一个个排除可能性,然而每多看一眼那个黑色的魅影,心脏都跳得好大声。
“不会是坏人吧?”桃子压低嗓音,紧张得好像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不会。”我相信现实生活不是拍电影,哪有坏蛋抢劫还埋伏半天不露头的。“影子太大了,骆驼也不会长那么大!”
“那是胡杨?”桃子的声音提到嗓子眼了。
“估计是。不过真是太像骆驼了。”我内心里无比希望它是胡杨,可是白天转悠好大一圈也没有留意到这附近有鬼魅似的胡杨木,更何况它有点远,我也不敢去证实。
“周肖。。。周肖。。。”说好的一起守夜,保持警觉。“你看那边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周肖就像一具千年干尸,安安静静地熟睡在大地上,不说一句话。桃子笑得肚皮都要破了,“你们睡觉之前搞得神经兮兮,刀枪棍棒十八班兵器耍了一遍,这才刚刚睡下,你们一个个呼噜声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
我本来想做一只鸵鸟,把帘子一拉完事,就当它是胡杨林。被桃子这么一笑,我就按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上去一探究竟。“是谁?”我打开手电筒,直直地照过去,离得太远,啥也没看清。
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看起来真是胡杨木。“接着睡觉!”
我们的帐篷是按照最佳逃生法则搭建的,西侧住程铭、周肖、屈庆超三个男人,遇到危险坚决向西南方向逃生,东侧住我、桃子、燕子,要跑就往东南方向逃跑。长棍对短刀,帐篷外横放着好几根胡杨木棍,我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完成武装备战。睡觉之前还特地进行了战前动员与培训,大家互相安慰说这只是预防万一,可心里头还是隐隐约约多了一层担忧。喝了汤,说了会话就睡了,酒也没喝多,舞也没有跳。
我好早就想过来沙漠里露营,升起一堆火舌四溅的篝火,一群人吃肉喝酒,载歌载舞。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沙坡上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衣骑着骆驼吹笛子的女人缓缓走过,就像来自古老王国的公主。这次真来了,跟程铭,周肖,屈庆超,燕子,桃子,开一辆白色小面包,车里装满了食物和被褥。燕子是新来的同事,一起发过单子,桃子天天在眼前晃悠,我费了好大劲也没闻到神秘公主的味儿。
跟想象中一样,沙漠里连个阴凉的地方也没有,只有动物饮水处的池塘碧水荡漾,路过的人可以取水洗脸洗脚。当程铭试着把车子停得靠边点时,右侧的两只轮子陷进了温柔的沙地,剩下五个人又是抬又是推才把它弄出来。
“就这里了。大家伙把吃的卸下来,该洗的洗。”我一下车就往沙漠里头走,越过防沙带铁丝网,试图寻觅到一处胜景搭锅建灶。
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中午饭还没吃的我们早已是饥肠辘辘,桃子,程铭不时地掰馕啃,等支好了烤肉架子放稳了案板,一个馕被啃得只剩一个小角。“不准吃馕!买了那么多羊肉,还有一只鸡!”我小时候挨过饿,见到食物就觉得亲,刚刚在菜市场买了3公斤羊腿,屈庆超不吃羊肉,周肖也吃不了,燕子桃子是俩女流,我和程铭哪里吃得完!
“谁切肉?”桃子喊道。没有人应声,她就捋捋袖子亲自出马,“谁串?”
这个光荣的使命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程铭周肖他们生了火又去挖坑,坑里头放十来个土豆红薯,篝火烧一晚上,香喷喷的烤红薯烤土豆也出炉了。
桃子切肉切得很均匀,块头也大,我串得也好看,从此对外声称:专业串肉20年。
“可以烤了。”程铭一再催促。
我一看,炉子里大火熊熊,差不多半边天都撩着了,“程铭,你到底会不会烤肉?要烧出来木炭才行。”
“啊?不会吧?”程铭开始怀疑自己的烤肉手艺。
“还是我来吧。看样子我是最会的。”桃厨娘当仁不让地上场了。桃子最爱做饭,她一劳动起来脸上就洋溢着农民们脸上最常看到的满足与喜悦。
放肉,洒盐水,翻肉,洒盐,虑辣椒粉,滋滋啦啦响的肉块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色泽淡红,汁多肉肥,看起来就有口感。周肖一口气吃了好几串,好像担心抢不过我们,嘴巴里不住地学我的样子:好吃!好吃!
桃子不急不躁,等肉烤出油来了就往馕上沾一沾,等肉快熟了就把馕盖上去。“谁吃馕包肉?”
“给我留个不烤的馕,我爱吃原味的。”屈庆超蹲得最远,他要是不说话都注意不到他。
“我也是。”周肖也举手。
“我说你们俩就是农民!没见过世面!馕包肉特别香特别好吃!”我自从吃过馕包肉,每回吃烤肉都要烤一个馕。
桃子撕开一块烤软的馕,包住烤肉用力一拽,大块羊肉就留在里头了。
第二轮吃完他们就去沙漠玩耍了,我和桃子躺在帐篷边上的凉影里小憩,桃子一会要帮我美容,一会儿又要帮我掏耳朵。我一听要掏耳朵,差点被吓死,她掏耳朵的架势特别像挖掘机铲土,不铲干净誓不罢休。
沙漠里我有来过,却少有机会悠闲自在地躺着晒太阳,什么都不做。所以,我真心地希望太阳就这么斜斜地挂在天边,一小时等于一百天。
没多久他们回来了。周肖意犹未尽非要拉着我去玩滚坡、埋人的游戏,“你看,就这样,一点事没有!”他把双手支在眼前,一股脑儿滚下去了。
我看挺刺激的,也跟着试了试,搞得头晕恶心,耳朵里头发里脸上都是沙子,桃子站在上面哈哈大笑。我刚进入状态周肖就跑了,真是有点可惜。
桃子和我寻了一处沙坡头,坐下来看日落,脚踩向阳一侧,很热。“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小王子,他住在一个很小的星球上。他最喜欢看日落了。”
“不行。要没听过的。”
我读过的故事大多记不住,眼下只好胡编了。“从前有四位兄妹住在沙漠里的一片绿洲,老大是个猎手,老二守护鱼塘,老三是个会讲动物语有许多动物朋友的丫头,老四捡到一本地图册,心里头向往着沙漠尽头的远方。然后呢?你说。”我拍了拍她的头。
我不知道从何时起,每回到了风景绮丽的地方,桃子总要听故事。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这诗我接得起来,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诗歌里头的意境,所以对这句诗没有特别的喜欢。
我真心觉得沙漠里的夕阳就像一张时光倒流的大饼,刚开始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香喷喷的可以马上吃。过一会就有半拉子变白,好像刚擀出来的面饼。然后完全白了,上面还粘着白噗噗的面粉呢。最后大饼一点点被揉进擀面杖里头,看不着了。
一没有温暖的阳光沙漠里就凉,我们赶紧回来了:“生起篝火唱起歌儿!”
“不打了。”周肖放下手里的牌,起身。原来这四个货刚好凑够数,正打得无比开心呢。
桃子继续当厨娘给我们熬汤喝,我们五个玩猜数游戏。屈庆超输了向燕子表白,燕子输了向屈庆超表白,庆超这小子最有福气。
此时此刻我就特别羡慕王洛宾那些人,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就连屁股下面的土地也柔软得让人依恋。不像我们人手一瓶夺命大乌苏,喝起酒来不用劝。
夜半三更。
“我要上厕所!”桃子把我摇醒,可还是睡意十足。下意识远远地望去,那个骆驼魅影还在。
我不能让她一直忍着,只好说:别走远,沙子特别凉。
桃子蹑手蹑脚刚回来,脚底板上的沙子还在帐篷里刺啦刺啦响,我也趁机去了一回。沙子地虽然比石头软,却是比铺盖卷硬多了凉多了,桃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好不容易睡一会又被她摇醒。我就索性起床观察天象。
凌晨四五点钟的天空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有的排列十分规则,四个大的花骨朵包围三颗珍珠项链,燕子说那是猎户座。北斗七星是大熊座,小熊座在大熊座边上,不过我没有找到。另外数不尽的小星星躲在一条河里,人们叫它银河,我觉得它更像森林里刚下过雨的小蘑菇丛,趴满了白色的小脑袋。
不过,外面的沙丘真的很凉,我鼻涕悄悄流出来了。
等回到帐篷里,我就跟桃子一起编故事,编着编着四弟就成了沙漠王子。沙漠王子看到番茄公主送给他的番茄玫瑰花时心里头无比想念玫瑰公主,毅然决然地走了。这样以来沙漠王子也不算辜负番茄公主,桃子对此感到十分满意…讲到大哥的抉择时桃子让他学会了耕田种地,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大哥一生行走在广袤的大沙漠里,以打猎为生,他不想睡在晚上看不到星星月亮的房子里,也不能忍受晚上睡觉时没有动物的叫声在耳边回荡。所以,大哥还是游走在沙漠里,化身成为一位保护绿洲的族长…
文|丁振 编|西子
第14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