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有约】| 张鹏程作品：活成母亲期望的样子
大漠独行作品
“经历过了，但是，还是隐隐的心痛。经过了生死离别，才算真的长大。接过母亲的守望，守望中，站成寒冷中的暖色。生活中还要继续前行，活成母亲期望的样子……”
已经是下午了，天气灰暗，几分压抑，在办公室听起了王琪的歌——《千恩万爱》、《站着等你三千年》、《送亲》……平心而论，我是真的喜欢王琪的歌，知道王琪是因为歌曲《千恩万爱》，我们之间至少相差二十岁，所以喜欢，是因为他的歌声里，有生活的味道，有岁月的沧桑，有真情的撕心裂肺……这是近几年不多见的好歌。是巧合？还是生活的一个交集，得知嫂子（应该叫姐姐，我们曾一起送陪到校，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是，和哥哥一起共事。）的母亲去世。明知这是生活绕不开的伤痛，但是，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我应该安慰嫂子几句，这样的时刻，任何安慰都无法化解失去亲人心中那份彻骨的寒冷。
细细算来，和母亲相处不到三十年，母亲就匆匆走完短暂而多难的一生。三十年，太短暂了！每每回望和母亲相处的那幸福的三十年，最不缺少的就是母爱。无私的爱，不求回报的爱，最有力量的爱。
每年的五月间，是母亲走过寒冬后，身体渐渐恢复，有心情，有力量走出小屋，享受外面的阳光的时候，更是把金色幸福饱满的阳光种下的时候。篱笆下，母亲种下窝瓜，种下草花，种下蔬菜……寂寞了一个冬天的小园，有了生气，也落满了孩子们无限的期盼。瓜果蔬菜成熟后，自家的饭桌有了时令的鲜味，也有了一家人更为幸福饱满的笑声。之后是把蔬菜送给左邻右舍，特别是宋婶，她家的蔬菜长势总是不好，到了吃饭的时候，都会来掰一把白菜，掐几棵香菜，薅几棵大葱……宋婶无需打招呼，几声爽脆的笑声，告诉我们有人来过。一路走过，现在想来，母亲在用实际行动教育儿女“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儿女们在岁月的积淀中，也品出了“分享”的温度和意义。困难时代，一把白菜，让一家人享受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味道，更有邻里间的和睦相助。
农家孩子，没有卫生意识，更谈不上健康饮食。有时在外面跑饿了，回到家里凉饭冷水一顿饕餮，因此，常常肚子痛。每到肚子痛，母亲不会让我们吃药，而是把她的手放上肚子上，慢慢揉搓，在从上往下擀，直到凉气下泻。母亲温热的手，让肚子的痛大大缓解。多数时候，下泻的凉气难免不有响屁突然爆发。母亲没有丝毫的嫌弃，像是听到了春节的鞭炮，大笑着说马上就好了。直到今天，每每肚子不舒服，都会想起母亲温热的手，温情的按抚……
母亲文化不高，闲暇时也常常说起她书读得很糟糕。我们读书的事，母亲看得很重。那个时代，小村人对于读书看得很淡，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事儿。有的人家把读书和吸白粉划上等号，认为是投钱的无底洞。母亲在儿女读书方面的认识是很前卫的，那时母亲就坚信“读书改变命运”。八二年中考，母亲倾其所有，把家里有营养的饭食都放进了我的饭盒里。那时体会的仅仅是母爱，为了母亲的爱，我拼尽全力学习，当时没有更为远大的理想，只是想让母亲在乡邻面前笑得更加欣慰。现在想来，那是母亲对儿子的期望，把营养化作力量，去战胜熬夜的疲惫，去滋养饥渴的青春。弟弟考学时，母亲把我的经历又夸张地复制了一遍，那时，母亲身体已极速垮掉，她没有考虑如何滋补一下，早日康复。她的心里只有儿女，我们感动母爱，走过半生岁月，更深刻体味了母爱的厚重与沉重。我常常在想，母亲是不是用她又一个三十年（早逝的三十年）的时间，换来三个孩子一生的幸福？这样的问题无需回答，答案早在母亲浓缩的岁月中了！
母亲走了，那是一个很冷的季节。记得母亲走了两年的样子，我和一个学生骑车去城里，在接近城市的边缘，遇到了一个和母亲年岁相仿的中年夫妇，虽然只是擦肩而过，我和学生都惊呆了。那可不就是母亲吗？我们愣愣站在那里，很有大喊一声“妈！”的冲动。只要想起那一幕，常常觉得是在梦里。是不是母亲放心不下，还有更多的牵挂，那时我刚刚成家，正走在成家起始阶段最苦涩艰难的路上。我真的希望那个和母亲一样瘦弱慈祥母亲，停下来像母亲一样安慰我几句，鼓励我一番……但是，没有！一切是那样猝不及防，一切是那样快速消失在尘世的茫茫人海。
儿子的成长中不止一次得过病，看过的神医都说，是一个老太太太喜欢他了，就是稀罕稀罕，没有大碍。神医的描述可不就是母亲？母亲没有错，儿子出生时，母亲高兴地告诉我是个男孩。那份喜悦发自内心，那是语言无法表达的高兴。那时，母亲已没有力气抱起儿子，但是，一个摇车，让孩子安然入眠。一个摇车，摇烂了母亲的脚踝，慢慢摇大了儿子。母亲没有抱怨，只是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母亲期望我走出土地，有一个铁饭碗。母亲更期望我的儿子能健康（儿子乳名“铁子”就是母亲给起的），更期望他能走出农村，走进城里。孙女感冒咳嗽会持续很长时间，我知道，儿子小时候也一样，包括我，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咳嗽一阵。我们是不是都遗传了母亲咳嗽的病根？吃药不好，妻子就会去神医那里寻求帮助，如法炮制，母亲又在神医的描述中走进了我的生活。母亲没有见证儿子长大，更没有见过孙女，她的牵挂是可想而知的。
母亲在时，我们打喷嚏母亲就会说“一百岁，二百岁……”随着我们打的每一个喷嚏，母亲都会数一百个数，记忆最深的是父亲能打六个，我们都羡慕死了，怎么努力都不能打出六个响亮而酣畅淋漓的喷嚏。母亲也会说，一定是有人叨念我了。在外地读书时，每每打喷嚏，都会认为一定是母亲叨念我了。放假时，一进家门就急急地问母亲，是不是又叨念我了。母亲会慢慢地说：“哪有母亲不叨念孩子的？不是都说吗，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
好像很多年都不打喷嚏了，也许是母亲看着我一步步活成了她期望的样子，放心了。但是，今年喷嚏多起来，开始打喷嚏很紧张，是不是感冒了？是不是有得“新冠”的风险了？这样想着，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子，特别是自己在家的时候。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臆想症”？是不是抑郁的前兆？有一天，母亲又走进我的梦里，还是那般的病态，没有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站着……是啊，灾难面前，母亲又牵挂她的儿孙了。这样想来，我的每一个喷嚏，都是母亲的牵挂。再打喷嚏时，没有了恐慌，有的是暖暖的回忆，有的是走过灾难的力量。
母亲希望我多读书，从连环画到大部头的小说，只要有书读，母亲就高兴。也许正是母亲的鼓励，书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每天的阅读量不少于三万字，在阅读中，生命得到了充实和丰盈，我想这是母亲期望我活出的样子。渐渐爱上摄影，母亲在世的时候，生活条件的关系，还没有搞摄影。但那时在画画。每有作品完成，母亲没有挑剔，只是一味地鼓励。也许正是当年喜欢绘画的原因，走上了摄影的路。我想，这一定也是母亲期望我活出的样子。
前几天，一位班主任找到我，说起她们班的一个学生，因为家里的变故（父亲意外身亡）想辍学，学校能不能给点帮助？老师说的那个学生，我曾经去过家访，她还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弟弟，母亲带着她们两个孩子度日，没有经济收入，母亲又不能外出打工，真的是太难了！因为学校的支出要有报销凭证，资助应该不在学校报销范围内。我说以个人名义资助她一点，至少可以暂时度过难关。老师很感动，说她早就听说我这么多年资助了很多学生，她们应该向我学习，做有温度的教育。我想这是母亲期望我活出的样子。
踏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做自己喜欢的事，乐善好施，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我想这是母亲期望我活出的样子。
今天，是嫂子与母亲绝别的日子，我只想说：“再坚强些，活出母亲期望的样子！”
致敬天下所有的母亲。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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