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乡野之旅(一)
两个女人的乡野之旅(一)
江雁
两个女人,说的是我和艳玲姐。
原本闲着就喜欢勾勾搭搭的我们俩,因为疫情,害了数十天的相思病。还别说,有点抓心挠肝的意思。
我们其实对生死看的都无谓,但惦记着毕竟各自还有一大家子的人,所以终究不敢冒死出行。
然而我们到底还是决定放肆一回了。当然,也是有前提保证的。第一,我们准备浪的地方,是在乡野之间。第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我的做医生的堂弟说,我们家人绝大多数具备对新冠肺炎的免疫能力,我是其中之一。
于是,在艳玲姐“没事儿过来给我睡上两天”的邀请中,我终于“晚节不保”,决定随她去宿迁的乡间,踩一踩春的尾巴。
这一踩,就踩出了故事。
1
艳玲姐山高水长从宿迁驱车来沭阳带我。两个女人一路高歌,就差信马由缰。
我们走的是从前的老路,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行人。我们一边因为道路两旁明艳的花朵感慨春光撩人,一边忍不住吐槽某些政府部门的不作为,才导致了这一场弥天大祸,也让这个春天变得如此落寞。
车过曹集时,我冷不丁想起多年以前曾经在这里停留,吃过一回老豆腐,滋味绝佳。手握方向盘的艳玲姐,立马大刀阔斧打了个弯儿,我们便在曹集镇的街头停下了。
我心说:这女人,党咋不把她派去武汉当头头?要不然,也不至于全国人民都被吓得躲屋里头,好几十天不敢出门儿。
不过,艳玲姐的“杀伐决断”,并没能够助我吃上老豆腐。街上人说:曹集老豆腐需得早上来才吃得到,你们这都下傍晚了,早卖光了。
好在我们原本也是一时兴起,所以,遗憾是没有的,倒觉得有意外收获。没了老豆腐,曹集还有热腾腾、香喷喷的碱发馒头和玉米饼子,一样可以满足我们的味蕾。
中年女人,实在是太好打发。
2
拎着一袋子馒头折回车里,艳玲姐说,她想起来这里离她朋友家的老宅子已经不远了。
我们这一次深入农村,动机很不纯粹。玩乃捎带,主要的原因,是艳玲姐相中了她朋友家的八分闲田,就在曹集四队。
我们私下里商量过,准备在上面倒腾出点花生、毛豆啥的。万一遇上个荒年,也不至于挨饿。
眼下既然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界,少不得,也该过去踩个点儿不是?
于是一人啃了个馒头,兴致勃勃朝目的地进发。
变化永远比计划快。玩心重的人,一株草也能让我们停下脚步。何况我们在行进的途中,发现了一大片蒲公英。
那是一条南北路。那片蒲公英就在路西旁,路东旁则是一个颇具江南水乡风情的小村落。目光所及,我几乎疑心自己到的是一个假宿迁。
艳玲姐说,这里是规划当中的美丽乡村,她朋友曾经抱怨,没把他们家规划在内。我暗戳戳地想:若是那八分地就在这里多好,种田看风景,两不耽误。
但随即检讨自己太贪心,天下事,哪能由着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若不是大家都欲望太多,且不知节制,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包括这次疫情。
我坚决不做欲壑难填的人!一念生,我瞬间觉得自己顶天立地、衣袂飘飘。
我也坚决不打算告诉艳玲姐我的想法。这样充满神话色彩的场景,如此高大上的形象,千万不能让她搅和了。
一秒破功的事情,她从来没少干。
3
我们随便择了家院子前把车停下。
我心里还惦记着蒲公英,想要拍个大片出来。艳玲姐眼尖,看到了人家院子旁长势甚好的豌豆。
于是她开始念叨这个时候的豌豆有多嫩有多甜,于是我也很没有原则地坐了下来,和她一起摘豌豆吃。
“过来玩来了呀?”
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女人,骑着三轮车从南边过来了。大老远就很热情地招呼着。
“是的,你回来啦?”
艳玲姐报以更加热情的回答,实现无缝衔接。我心里想,原来是老熟人,怪不得摘豌豆时候一点都没犹豫。于是立马做好准备,也和主人家寒暄一下。
“这豌豆长得好吧?”“主人”一边在我们面前停下车,一边闲话,“我没给它上架子,就随它自己爬的。”
我和艳玲姐齐齐点头,夸奖豌豆长得确实好。
“好就多吃点儿。你们是从哪块来的?”
“主人”脸上笑容未减,但明显露出了疑惑。
“你这是八队吧,我是四队的。”艳玲姐面不改色。
“你四队谁家的?”“主人”依旧好奇,但与逼问无关。
我一边心里憋着笑,一边赞叹乡间女子的淳朴,同时更加佩服艳玲姐的从容。
我终究还是融入了她们闲聊的阵容。艳玲姐含糊其辞地说了她是四队谁谁家的亲戚,我则帮着她岔开了话题。我们一起讨论这个村房子盖得实在漂亮,又问蒲公英是不是人工种植,并且不忘赞叹那女子家的菜园子是多么喜人。等等。
我猜想,倘若现在再有一个人来,肯定也如我刚才那样,认定我们三个人是旧相识。
等我们决定要走的时候,女子还颇是不舍的样子说:
“有时间常过来玩,想吃啥自己薅。俺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些青头多!”
4
我们辗转一圈拍了几张蒲公英的照片,总算到了艳玲姐朋友家的老宅子,正是她刚刚说的四队。
我想起刚才她冒认亲戚时那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但艳玲姐已然忘了自己的英雄事迹,而是指着朋友家院子前的一大团木香花,一脸自豪地跟我说:
“你看看嘿,这就是我去年给他家栽的。你看长得好不好?”
我立马跟着惊叹起来,真心实意的惊叹。
那团木香长得真是好!绿油油的叶子中间,堆叠着一簇簇黄色的小花朵,简直美得不像话。
艳玲姐说,倘若不是朋友的哥哥自作主张的剪了几刀,还会长出更多的枝条,开出更多花朵。我上前查看了一下修剪过的痕迹,痛心疾首,给她朋友的哥哥戴上了一顶不解风情的帽子。
木香花本是攀援类的植物,朋友哥哥的那几刀,生生剪断了两三枝主干。所幸木香花自己生命力惊人,还是长成了直径一米左右的大花球。
我其实此前也随艳玲姐和她朋友来过这里,他们说,我若是愿意,可以蛰居此处写写文章。
那时是冬天的晚上,我只觉得这里足够安静,并未见它的真面目。这回再来,算是旧地重游,且亲见村落周围的勃勃生机,不由更加欢喜。
和有着“美丽乡村”之誉的八队相比,四队少了整齐划一的美感,但自有错综变化的雅致。给我的感觉是,反而更多几分天然的烟火气。
于是,思想的天枰立刻又朝着四队倾斜下来。女人的善变,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