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棋 中 棋
棋中棋
干休所棋盘室往往爆满，爆满的人往往观棋者居多。
干休所公勤员义务兵小李与刚刚退休的王局是棋盘室的常客。
干休所退休者不缺官，就像棋盘里的卒一样普通。
王局是那种嗓门大的人，有事没事爱招呼小李下棋。棋逢对手，在几番对羿的拼杀中，两人总是你赢我一局，我贏你一局，水平不分上下。
小李毕竟年轻，输次棋，脸都憋得通红。王局每次输棋都哈哈一笑，镇定自如。
开始，小李有意识在让着王局，这是他多年来的下棋经验，刚退休的领导脾气往往不好，惹不起。时间长了，小李发现王局属于马大哈的那种，慢慢地就不再让了。
小李是谁？那是干休所下棋“无敌手”。干休所的老干部，也不乏下棋高手，可能赢他几局的寥寥无几。王局却是那无几之外的人了。
当小李探听到王局不是将官退休的，更是不再毕恭毕敬了。
短短一周后，维持平局的形势急剧下降，王局总是九输一赢。
老输棋，脸上看不出，心里却挂不住。王局虽然也研究了几套棋技，无奈小李毕竟血气方刚，总在他眼看快要取胜的时候，时不时杀出一匹黑马，最终导致王局满盘皆输。
棋场如战场，一直研究作战的王局，岂能咽下这口气。他曾导演了多少场演习，每场演习都是以圆满成功画上句号。何况他王局也是下棋高手，曾几何，与他下棋的人赢他的几率很小，要不怎么能冠以“无对手”呢。机关上下，谁不高看他一眼。如今退休了，竟然败于干休所的小司机。
随着多次下棋，小李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全然不顾老同志的颜面，每步棋都是步步紧逼，频出绝招，毫不手软，最后致命一击，让王局每次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有一次，小李赢了棋，竟然连尊称“王局”都不叫了，改成了“老王”。
“老王，你的棋艺就是没长进，这样下去连陪手都不如。”小李咄咄逼人的气势，让王局腾的火气烧上来了。
棋盘被掀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王是你叫的，小兔崽子！”王局哪受过这等气，连一起积攒的怒气全发出来了。
“叫你们所长去我家。”王局扔下一句很低沉的话，气咻咻地甩头就走了。
这个局面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等观棋的人反应过来，都觉得事闹大了。
所长出面了。
小李被所长狠狠地尅了一顿。
“你是有眼不识泰山，王局是谁？那是总部大名鼎鼎的战略专家，老王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
小李全没有棋场上那种叱诧风云的气势了，唯唯诺诺了半天。
所长带上小李去王局家赔了礼。
王局把手摆了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象棋惹的祸。也不能全怪小李。我们是棋友，还要切磋嘛。”王局大度地说。
“别看他王局也是退下来的人，昔日可是机关呼风唤雨的人物。”王局夫人笑着说，“小伙子，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话中有话。
小李一个劲地说：“首长，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王局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知错就好。”话锋一转，“既然来家了，那就下两盘再走。”
小李看了一眼所长，所长满脸堆笑：“首长给你台阶了，还不快陪着。”
王局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精装红木小盒，轻轻地转动了三个密码，盒子一打开，让所长与小李大开眼界：棋盘就是那个拼对的盒底，镶着金黄的绸布；展开棋子，每块棋子金光闪闪。
看见所长惊讶的目光，王局淡淡地说了句：镀金的。便不说话了，开始摆兵布阵起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接连下了几盘，小李均以失败告终。虽然出乎王局的预料，但看得出王局是开心的。
“小伙子，棋如人生，多看几步，才会走得稳。”
王局的话让小李省悟了好半天。
后来王局带着棋盘到干休所棋盘室与小李切磋了几次。每次王局一改平时马大哈的作风，变得威严起来。小李每次看到王局凝重的目光就心生慌张。每次比分，王局均以赢者出现。
多次较量，“无对手”打败“无敌手”，铁板上钉钉了。王局也便成了干休所名副其实的“无对手”。
干休所那是什么地方，不缺官场上的人，更不缺下棋的人。
也有附近高手与小李下过，都对小李败于王局百思不得其解。有的说，官大压死人；有的说小李吃一暂长一智；还有的传言，秘密在王局随手带的棋子上。
猜测归猜测，小李终归不是王局的对手。后来，王局又换来一个刚刚退休了的李局，他俩棋艺旗鼓相当，小李只能是观棋的份了。
每次看到王局打败对方那副得意的样子，让小李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当王时的辉煌。
没人再找小李下棋了。不能下棋，比给个处分还难受。
好多人说小李不是败在棋艺上，而是败在嘴上。让人不由地想起微信朋友圈里常看到的一句话：你的嘴，就是你的风水。
后来，小李退伍了。
有一年，小李见到了回家探亲同籍战友小孙，聊起了王局。
“啊，……王局死了。他还不到六十岁啊。”小李无不惋惜。
“你知道他的死因吗？”小孙神秘兮兮地告诉了小李一个秘密。
原来，王局那副镀金象棋有两个子全是黄金铸成的，价值不菲。
王局经常拿自己的棋找对手对战，有一次下棋时，无意发现那个金“将”不知啥时候，被“狸毛换太子”了。
原来，一块镀金的假“将”。王局当场倒在了现场。心肌梗塞。
死时，他紧紧攥着那块金“帅”。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丁茂志，男，山东诸城人，现定居北京。爱好文学，曾在《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战士文学》《小小说选刊》《百花园》等发表过文学作品数十篇，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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