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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冯如吃过晚饭来到县医院住院部,他走进电梯按了一下6字。

到了六楼,映入眼帘的是病区门上的四个大红字——神经内科。前天,他的父亲因脑梗住进了这里,每天晚上他都来这里看护,换白天看护的哥哥回家休息。

到了病房,他同准备回家的哥哥说:“哥,我要出差几天,这里我叫刘艳来帮忙。”

“你出差,她还要带孩子,不要叫她来了。这里有我和妈妈就行了。”许冯如的哥哥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说,说过提着空饭盒走了。

第二天,许冯如乘上长途客车直奔省城,到站后他又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师傅说:“去省人民医院。”

到了省人民医院,许冯如先到对面的超市,他想买点礼品带着,看了一圈觉得价格都很贵,结果什么也没买。他想,干脆不买礼品了吧,他家肯定不缺少礼品,买一束鲜花算了,这又省钱又大气。

许冯如捧着一束鲜花,进入省人民医院住院部,按照之前了解的信息,上到十二楼神经内科,找到了46床。床边已经站着余局长,刘局长,李科长,黄主任。他一一打过招呼以后,就站到几个人的后面,一声不响地听着他们说话。

“脑梗是老年人常见病,我家老爷子也有,现在走路还有点瘸,需要拄拐杖。”余局长说。

“是的,前天我还看见老爷子在菜场买菜呢?”黄主任附和着。

“脑梗关键是愈后康复锻炼,我们县的康复医院在这方面还不错。”刘局长说。

“谢叔叔治疗得很及时,估计不会有后遗症的。”李科长说。

最后是谢局长说话:“谢谢你们来看我爸爸,他现在病情也比较稳定,你们都回去吧,单位事情比较多,你们就多辛苦了。”

“没什么,没什么。”余局长、刘局长几乎同时说。

随后,谢局长又问许冯如“许主任你怎么来的?”

许冯如说:“我是坐大巴来的。”

“那你就跟余局长车回去吧。”谢局长说。

许冯如急忙说:“谢局,我才来,暂时不回去。”

正说着,谢局长的父亲醒了,他吃力地睁开眼含混不清地说:“小,小便。”

许冯如转身从卫生间拿来便壶。

谢局长拦住说:“我来吧。”

“我来,我来。”说着,许冯如拿着便壶走到老人床边,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慢慢地把便壶送进被窝。

“好了吧?”许冯如小声地问。老人没有说话,微微地点点头。

许冯如从被窝里拿出便壶,暗黄色的液体在白色便壶里荡漾。

许冯如提着便壶到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那四个人已经走了。

许冯如对谢局长说:“你们家人口少,忙不过来,我来帮助服侍谢叔叔。”

第二天,又有几个单位人员来到医院,这时谢局长到财务窗口缴费了,许冯如就像主人似的接待来人,他给来人让座,向来人介绍老人病情。正说着老人突然咳嗽起来,一口痰在喉咙里上下翻滚,呼噜噜、呼噜噜地就是咳不出来。许冯如急忙过去扶起老人,然后又拿出纸巾等在老人的下巴处。“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老人脸憋得通红,许冯如赶快拍了拍老人的后背,痰终于咳出来了,飞沫溅了许冯如一手。许冯如先是把老人的痰液包在纸巾里扔进废纸篓,然后再抽纸给老人擦嘴,等到把老人重新放倒在床上睡觉后,他自己才到卫生间洗手。在来省人民医院之前,许冯如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他要好好地服侍谢局长的父亲,不要顾忌单位同事的看法,哪怕他们骂“拍马屁”、“哈大蛋”也不在乎,他认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

许冯如九年前就被任命为局办副主任,在副主任的位子上也取得了不少成绩,他的论文《机关工勤人员思想教育初探》,获得全省三等奖,他个人多次荣获市县和单位先进个人。可是,这些成绩在 谢局长之前的两任局长那里,都没有替换掉他职务上的一个“副”字。这个“副”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谢局长来了以后,好像也表扬过他材料写得不错,工作勤勤恳恳,可是,就是没有想把他的“副”字去掉的迹象。谢局长也来三年了,他要是不给自己的“副”字抹掉,恐怕这个“副”字他就要背到退休了。所以,这次谢局长爸爸生病,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一个星期过去了,谢局长父亲的病情明显好转,可以扶起来坐一会,谢局长同医生商量要求出院。就在这时,许冯如手机响了,是哥哥打来的:“冯如,你回来吧,爸爸的病情加重了,有时清醒,有时说胡话。”许冯如脸色一下煞白,急忙说:“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挂掉电话,许冯如急匆匆同谢局长说:“谢局,我回去了,我爸爸病情加重了。”

“你爸爸生病了,赶快回去。”谢局长催促着。

许冯如离开医院找了一辆出租车赶往车站,然后转乘两个半小时大巴到县城,随后又打的到县医院。

看到父亲,许冯如一下跪倒在父亲的床前,禁不住潸然泪下,他哽咽着喊一声:“爸爸。”

许冯如哥哥压低声音指责许冯如,说:“你不是说出差的吗?”

许冯如一听愕然了。

“你办公室的同事来看爸爸,说你在省人民医院服侍谢局长爸爸了。”哥哥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在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干九年了,你想进步我能理解,可是,你不该丢下自己爸爸,去服侍领导的爸爸呀,是自己爸爸亲还是领导爸爸亲,这你能分不清吗?”

“是是是领导爸爸亲,是领导爸爸亲啊!”这时许冯如的爸爸醒了,老人含含糊糊地说。

“爸爸,我对不起你!”许冯如哽咽着说。

“冯如,爸爸没本事,帮不了你,你想上进只有领导能帮你。”

接着老人又对大儿子说:“不要说冯如了,他不容易。”

第二天,许冯如去上班,看到了谢局长,问:“谢局,谢叔叔好了吧?”

“好了,出院了。”谢局长说。说过,谢局长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许冯如的肩膀。

一个月后,许冯如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甩掉了压在他身上长达九年的“副”字,原来的梁主任调到了其它局任监察室主任。

“转正”以后,许冯如心里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兴奋、激动。

相反,他却像吃了没熟的山枣苦涩难咽,他觉得单位的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别人聚在一起讲话,他都以为是在议论自己,一连几天他都是茶不思饭不想,夜里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合眼。

这天,他又是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办公室,打开电脑艰难地输入四个字——辞职报告。思考了一会他写道:尊敬的谢局长,非常感谢您把我“转正”了,但是,经过一段时间考虑,我决定辞职,去寻找我的未来。自从我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以后,我就努力地想办法转正。九年来,我为单位、为我个人争取了一些荣誉,当这些荣誉没能替换掉“副”字时,我的心里就萌生了世道不公的念头,并想迂回突围。如今我终于想开了,但是,我已无法弥补我的过错,所以,我必须辞职,离开这个地方。

写好后,许冯如打开谢局长的办公室,把辞职报告恭恭敬敬放在谢局长的办公桌上。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徐世荣,男,江苏省泗洪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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