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狂魔老兵”训女记
“狂魔老兵”训女记
袁正琴||湖南
我的老爸，是个地道的老兵，而且，是个参加过真正战斗的老兵！
1969年，我的老爸是个17岁的山里娃儿，那一年，光荣地参加了解放军。在奶奶不舍的眼泪中，去到远到天边的云南边陲。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我。我出生直到我会走路会说话，弱微懂点儿事，老爸是一直缺席的。
有一次老爸探亲回家，晚上我要睡觉了，我说，“妈妈，叔叔为什么要在我家住？”
妈妈说，“他是爸爸呀。”
“哦......”，我其实不懂爸爸的真正含义。
对老爸刚有了一点感觉，老爸的几巴掌却让我从心底里恨起来：既然那么久都没有回来，干嘛现在回来管我嘛？简直是狂魔啊！
事情的起因，是一次我和敏敏一起，下午放学沿着回家的小路，走到山脚下，看到水沟里面有很多的小蝌蚪，我们一人拿着一根小棍子，追着小蝌蚪，小蝌蚪灵活地钻来钻去，速度极快，我们很奇怪，没有手和脚的蝌蚪，为什么能够跑得那么快呢？还有旁边，似一张小网一样的，全部是更小的蝌蚪纠结在一起 ，沉静在蝌蚪中的我们，不知不觉一直快到了天黑了，我们一人捡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盛着几只蝌蚪才回家了。
老妈和老爸，去了学校，找了老师，然后又去了我们要好的同学家里。街头巷尾的，从着急到焦虑，到担心，看到我和敏敏从小路回来，老爸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在我屁股上轮了几巴掌。本来开心的我，被老爸打懵了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低着头，斜着眼睛看他，妈妈跑过来，抢过我手里的蝌蚪扔了老远……我恨死了老爸！
老爸，在老妈生下我后一直缺席，一直到我上一年级的时候，他才从那个不知道有多远的云南转业回来。从此，我的生活，像沸腾的白开水一样，发生了喧嚣的变化。
家里似乎什么时候，都有老爸要冲破天花板的那副大嗓门，那副夹杂着沙沙的大嗓门，常常鼓鼓地震着我的耳膜，余音岂止是绕梁三日！这都得益于老爸常年带兵训练的缘故，我觉得，都可以写成一篇“大嗓门是怎样炼成的”记叙文。
做作业，一般我不急不躁的。老爸回家如果看见，铁定哄地一声炸雷，要把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吓个半死样的说：做作业要快做啊，磨磨唧唧地写到明天天亮去吗？
我我我，说那么大声干嘛嘛？我又不是聋子听不见。我只敢小声地嘀咕，谁知道老爸会不会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啊？那一脸严肃吼声震天的架势，我猜，分分钟会拎起椅子朝我砸将过来，我还不，先明哲保身不！
早上起床，我照常慢吞吞的，平时是把老妈急得跳脚。自从老爸回家来，像是天降了一个煞神样的，我起床的速度简直比平时要快了四分。我还不是，我怕那震天响的大嗓门嘛！还有隐约出现未出现铁拳头！
我就这么陷入了老爸急吼吼的快节奏里面了，这还不说，老爸把他训练新兵的那一套，竟然要在我的身上延续。老爸说：丫丫，明天开始，早上跟我一起出去跑五公里！
要我的小命啊！我内心哀嚎！
果然，在说这话的第二天，老爸六点就喊我起床。我紧紧抓着被子，缩在暖和的被窝里磨蹭，很不争气地竟然又睡了个回笼觉，不过，只有十分钟不到。因为老爸的震天响大嗓门又开始工作了：快起床出操了！
纳尼？出操？哈哈哈哈，老爸以为还是在连队啊？以为我是他小兵么？
悲催的是，我还没笑完，老爸居然一个“毛栗子”（就是手指往里折回，用手指关节叩向我额头的动作）把我敲得金星直冒。我刚想反抗，可是看见老爸那虎虎生威的表情，只得刺溜一下钻进洗手间去了。心里那个恨呀，我在老爸的身后，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擂上几拳才解恨！
这下好了，再也不可能安稳地睡个懒觉了，我怀疑我的大长腿就是那个时候老爸训练出来的？
威严的老爸，卓有成效地把我训练成了一个马拉松种子选手！估计老妈要背地里偷偷乐哈坏了！
老爸似乎更喜欢训练我这个编外的“小兵”。早上起床，必须把被子叠好。要知道小姑奶奶我起床，都是顺手把被子一掀开，就陷于紧锣密鼓地战斗中的。这下好了，被子不仅要叠好，还得“豆腐块”。知道“豆腐块”么？四个角要横平竖直的，我那么厚一被子，怎么能嘛？可是老爸不管，还亲手示范，如此这般。嘿！经老爸的手叠出来的被子，还真不一样！脑补一下电视剧里面新兵宿舍里的画面吧。
还没完，桌子上的书本，要一项一项地归类。房间里面的衣服大布娃娃之类的，老爸指挥我用整理箱什么的，各就各位......日子一长，还别说，这习惯，好处多多，你懂的！
过年的时候，老爸说吃饺子。那有什么稀奇啊？街上的饺子，妈妈经常给我吃，王阿姨家的超市里面的，我都吃腻了。还有没有一点新意嘛，饺子饺子饺子！
老爸那高音炮又开始炸了：丫丫，快来帮忙包饺子----
啊？不是买饺子是自己包？我赶紧地从卧室飞过去：老爸正挽着袖子，在大铝盆里面揉着一大坨面团，老妈已剁好了馅。桌上放着一长一短两根光溜溜的擀面杖，老爸把揉好的面团“捶”到桌子上，然后揉呀揉的，摊成一张大面皮，再用茶缸倒扣着，一下一下就飞出了一个一个的饺子皮。对，就是飞，他一边转动茶缸，饺子皮就从他手边旋转着飞出来的！速度快得，莫不是上战场打仗练出来的？
我和老妈开始包饺子。老妈包的饺子弯月形的，整齐地摆在蒸笼格里面。我包的，简直是生气的小妞，别扭而难看，我都不好意思了。老爸擀完面皮，也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只见他先是在手掌里面摊开皮，加饺子馅，两只手往中间那么一挤一捏，漂亮的饺子就出炉了！速度又快又好看。我偷偷地瞄了一眼，老爸这次声音小了：看，这样，这样，就包得好看了。我心里又嘀咕开了：包饺子不是女人的专利么？老爸怎么就这么麻溜呢？
日子就在老爸一丝不苟的铁律下过着。上大学、毕业、工作，然后我又出嫁了。
婚礼上，当老爸牵着我的手，亲自把我的手交到新郎的手上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终于要离开老爸的严苛铁律的生活了，但是心里居然有千丝万缕的不舍……
退休的老爸，老兵的做派丝毫没有改变多少。一天我下班回来，正巧碰到他教我三岁多的闺女唱歌：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扑哧一下没忍住，笑的半天没直起腰。
一日天气晴朗，我们全家去公园。女儿在公园门口拦住我们，摆弄了半天，要我们一个一个排好，理由是排好队，向前向前向前！哇塞，难不成，还要喊“一、二、三、四”么?女儿已经得了外公的真传了！
女儿随口飘出的，不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就是”一颗 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或者干脆“一、二、三、四 ”，这就是外公带外孙女的杰作么！
前几天，越南自卫还击战四十周年，我们一家特意在酒店包了一桌，全家举杯敬我老爸！老爸的战友群发了一条纪念的视频，画面重现了当年战争的场面：枪林弹雨中，参战的将士守卫在祖国的土地上，献血染红了土地......
后来，我特意看了《高山下的花环》、《花枝俏》、《长排山之战》等小说，内心油然而生的，是对老爸的敬爱之情......再看看我的老爸，已然两鬓染霜.那些当年藏在我心里的“恨”，早就销声匿迹，化为对老爸的油然而生的敬意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袁正琴，微信名杨柳岸，湖北省赤壁市人，现户口在长沙，曾用“杨柳岸”名在《知音》旗下《刁小蛮公号》发表过三篇公号文，我爱好文字，很早以前也在赤壁文学副刊发过稿，给湖北广播电台写过通讯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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