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北

北方雨雪纷纷,南方阴雨绵绵。

北方的他说,想要去南方看雨,南方的她说,想要去北方看雪。

都说武汉是极难看到大雪的,可是,就好像是为了奔赴一场盛宴,她来武汉的四年里每一年都是大雪纷飞,就像青春,张扬,无忌,最后化成一摊水,了无痕迹。

从图书馆出来,许是雪太过放肆,或者寒风太过刺人,图书馆前的空地,白皑皑的,空无一人。直到下了楼梯,才看到一条未被雪来得及覆盖的脚印,从树林那边延伸过来,硬生生止在了最下的那一级台阶,然后以他为终点,穿着黑色衣服的他。

她怔愣了一下,一年了,他走了一年了,一年没见,对他的执念应该早就放下了。而他,一个从未拾起她放在心上的人,应该早就忘了她吧。可是,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可是,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困难,可是脑海还是不由自主地翻涌着记忆的浪潮。

她站在最上的一级楼梯往下,他从最下的一级楼梯往上,每向前走一步,心便痛一分,记忆便翻涌一阵。

第一次见他是在某个艺术演出上,他穿着黑色风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拿着单反,全神贯注地对着舞台聚焦,偶尔低下头摆弄一番相机,然后又对准舞台,如此反复动作。却在她看来,虽然他并未站上舞台,但好像所有的灯光都照在他的身上,那么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后来打听才知道他是她们部门的主席。走下第一级台阶,第二级,第三极……

第二次见他是在和某个学校的交流会上,当会议室的门打开的一刹那,他虽然不是走在最前头,但是她一眼便注意到了他,并再移不开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流动。还是一件及膝风衣,不过这次是褐色。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不过这次好像更深了些,还是那样耀眼的身影,不过这次让她的心跳又快了些。她之前在想,怎么会有人的笑起来像春风一样,温暖,撩动心里那根紧绷的青春的弦,如今她在想,还是会有的,就像他。

台阶走了一半,从未觉得图书馆前的台阶竟然那么多,就好像永远都走不完。许是风太大了些,吹红了她的眼眶,泪水竟然迎满了起来。

后来,他的身影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在部门开例会的时候,推开门便看到他匍匐在桌上写着什么。上课的路上,总是会在十字路口,他早一步,在她前面走着,她一路小跑,紧紧跟在他身后。等电梯的时候,他和室友说说笑笑往楼梯走去,装作玩手机的她偷偷抬起余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上自习的时候,他会突然打开后门,然后讪讪地,走错了教室……

回忆就像雪粒一样纷纷向她砸来,不疼,却冰凉,凉进了心里。将伞微微靠低,遮了泪眼,与他插肩而过。去年的情人节,她鼓起了勇气准备向就要毕业了的他告白,她要告诉他,她想向他倾诉,在他的背后默默地有一个身影追随着他。

但是,却得知那一天他和女朋友出去约会了。

哦,他有女朋友呀,她怎么不早点知道。

心第一次有一种要裂了的痛,眼泪第一次有一种流不完的感觉,脑海第一次不听话,明明告诉自己祝福他,却还是忍不住想他。

后来,他毕业了,走了,她跟在他身后,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跟着他上了公交,跟着他到了火车站,跟着他坐在候车厅等车,然后他一个人检票,上车,她目送着他的身影融入人海,再也找不到。他,近了,近了,更近了,然后擦肩而过,他,远了,远了,更远了。眼泪风干了,结束了。

他来自北方,被南方的雨吸引来了武汉,她来自南方,被北方的雪羁绊,来了武汉,然后,三年里她认识了他,追随了他身后三年。

三年之后,他乘着雪回了北方,四年之后,她冒着雨回了南方。

没想到,最后来自南方的向南,来自北方的向北,再无交集,一切都在无声中没有告别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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