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美的四个契机

文丨蔡梓润 · 主播丨小明

大千世界里，万事万物杂多而纷繁，许多事物倏忽而逝去，许多事物习以为常。人在这如洪流般的世界中，如果想要享受片刻的安定，必须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不能被虚假的美引入歧途，不可在审美时买椟还珠。

那么，何谓真正的美呢？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提到了四个“美的契机（moment）”：无利害的愉快、无概念的普遍性、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和共通感。美的四个契机，就是审美——发现真正的美需要考虑的四个要素。

一、无利害的愉快

真正的美会带来一种无关利害的愉悦感。在这种真正的美中，是没有掺杂着功利心的，如同游览名山大川那般，山川的巍峨带给你一种夺人心魄的美的享受，而你却不因此产生想把这大山据为己有的念头。

周国平曾经写过一个小寓言，大致意思是这样的：一只兔子是赏月的行家，月亮的阴晴圆缺在它的眼中各有各的美感，在有月亮的夜晚，兔子都会痴痴地望着天空，享受着美的愉悦。有一天，天神见兔子如此喜爱月亮，便将月亮送给兔子，宣称今后月亮归兔子所有。在此之后，兔子的心境完全变了，月亮的阴晴圆缺不再激起美的愉悦，反而让兔子生发出极大的得失之患，当云朵遮住了月亮，当满月变成了月牙，兔子的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失去所有之物的忧伤。

美带来的无利害的愉快，一旦被功利心所侵入，美就渐渐不复存在了。真正的美，在其质上是纯粹的。

二、无概念的普遍性

真正的美是不能用概念来规定的。用概念来规定的是知识，知识是一种有概念的普遍性。而美本身并不是知识，正如博识的人不一定能审美，而牙牙学语的小孩偶尔却能因为美的事物而开怀。

想象一朵烟花劈头绽放，我们此时便能感觉到火树银花般的美感，心中的愉悦油然而生。但是，如果用概念来规定这一朵烟花，那会怎么样呢？烟花是可燃物的剧烈氧化反应，烟花的各种颜色是不同的金属元素在燃烧时的焰色反应，烟花绽放后的气味是硫化物的气味……当概念不由分说地横加到美上时，美简直被肢解得支离破碎，美感也荡然无存了。

和康德几乎同时期的德国古典哲学家谢林就称，艺术美是绝对同一的，是不能被表述的。言下之意就是：美在量上是单一的，不可以用概念来肢解它，毁坏它。

三、无目的的合目的性

真正的美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不经意间的怦然心动。它不是一种刻意的安排，没有雕琢的痕迹，但却能不偏不倚地击中你心中对美的期待。

路边的一朵小花，并不为谁而存在，独自安静地盛开着，没有原因，没有目的；而当你在清晨路过时，看见带着露水的它，不由得心生愉悦，感叹自然造物的精巧；而即使是人工的艺术品，例如一篇散文，由好的艺术家写就的，也会有一种妙手偶得、浑然天成的感觉，没有刻意讨好，不会堆砌辞藻，为的就是保持这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

一些长相帅气的演员让人感觉油腻，一些歌喉出众的歌手让人感觉做作，大概率就是破坏了这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

四、共通感

最后一个美的契机，称为共通感。也就是说，当我们因为真正的美而心生愉悦时，我们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倾向，希望这份美能与人分享，希望自己的审美可以获得他人的认可，希望这份美的感受可以与他人产生共鸣。

所以，摄影师看到美景要拍下来，散文家要将愉悦的心情抒发出来，画家要挥毫泼墨，音乐家要琴瑟和谐。他们心中怀着一份期待，期待将美传达给更多的人，这份期待就是美的题中应有之意。

想象一下，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并且你已经确信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出现任何其他人，你还有可能学任何散文，画任何画吗？

总结

这四个美的契机，可以这么分成两类：无利害的愉快和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归为一类，无概念的普遍性和共通感归为另一类。

第一类美的契机让我们作为个体的人，心灵上能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愉悦和升华。人生无常，生命短暂，万事万物如果不放到审美的维度上来审视，都将显得荒诞，仿佛世界和人生毫无意义。一个人的人生有了美的愉悦，才开始有了意义和色彩。

第二类美的契机让作为人类的总体联结起来。艺术正是因为美的无概念的普遍性和共通感而产生，也正因为有这种美的共通感，艺术有了沟通人性的作用，我们得以在审美中不仅收获愉悦，还能缓解孤独。可以想象，如果美无法共通，人类社会将如同一盘散沙，或者就像冷冰冰的机器，机械地无限运动下去。

我们可以看到，推动世界发展的似乎是科技，但人类社会留下来的却总是艺术。毋宁说，科技让人成为强大的人，而艺术让人成其为人。

如此说来，学会审美，实在是我们陶冶情操、融入文明的人生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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