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槐花开了
故乡的槐花开了
朋友在微信朋友圈里显摆采摘的槐花，和用槐花制作的各种美食，也引发了我的食欲。于是，周末心血来潮，骑上车子也到城外去采槐花。目的明确，很快就采了一兜，晚饭就用槐花为食材做了一餐老家菜——蒸亏累。家人吃得兴致很高，很快一扫而光，说好吃。女儿问这叫什么，我说这叫“奶奶菜”。女儿问什么叫“奶奶菜”，我说是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做过的菜，所以就叫奶奶菜了。
其实，用槐花做食材的菜很简单，做出来的无非是亏累（也有叫苦累、葵累、傀儡的）、槐花辣椒炒鸡蛋、摊片片儿、蒸菜饼子等。
做亏累，就是将从外面撸下来的槐花在清水里投洗好，趁着水湿劲将面粉（白面或者玉米面）撒到槐花上，用手将槐花和面粉搅拌均匀，然后摊在铺好搌布的锅篦子上开始大火蒸，蒸十几二十几分钟就熟了。
再有，就是放上两三个辣椒炒着吃。炒的时候可以打进两个鸡蛋，就成了槐花辣椒炒鸡蛋了。
女儿眨着一双好奇的眼晴，一边听着一边问：“那会好吃吗？街上那么多卖菜的干嘛吃槐花啊？”
女儿这一问，把我的思绪引到了三十多年前了。
过去的乡下，每家院子里都会种上多种树木，有榆、槐、椿、杨、枣等。院子里种的树越多，越说明这家家境底子厚。那时农民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结婚娶媳妇修房盖屋、打家具什么的没钱买木头，木材都是来自于自家院子里的树木。所以在宽敞的院子里种下各种树，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后，算是给子孙留下一笔财富，盖房子娶媳妇就不愁了。
当谁家儿孙该说媳妇的时候，院子里树多的就成为了首选目标。“谁谁家院子里五六棵合抱粗的树，你过了门肯定不愁住新房子使唤新家具”，于是，女方家会很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然后会很认真地去男方家看看媒人说的那几棵树，如果属实那这亲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村里人家种什么树也有目的，一般家里种的多是榆树、槐树和椿树，这些都是实用树。所谓实用就是材质有用的树，可以做梁柱和解板打家具的树木，这些首选就是椿树和槐树，材质硬。“槐木檩，槐木梁，槐木窗户，槐木框”，这说明房子质量好，经久耐住。另一种叫经济树，是指槐树、榆树、枣树和桃、梨树等。之所以说槐树也是经济树，那是在当年那个粮食匮乏的年代，槐树的槐花可以吃，槐树叶可以磨糠做猪饲料。
奶奶特别会用槐花为食材给我们做吃的，那个时候我们家老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槐树。每年到了四月槐花开的时候，槐花开满了树，院子内外弥漫了槐花的清香，坠坠槐花引来了好多嗡嗡嗡的蜜蜂。诱人的槐花香使幼小的我们垂涎，就缠着奶奶给蒸亏累吃。
于是，奶奶就让会爬树的爸爸和叔叔攀到树上勒槐花。树高大，槐花的茂盛也在槐树的高处，爸爸和叔叔就在腰里别了竹篮或口袋攀到树上去勒槐花，不一会儿满满的收获就递到了奶奶手中。
这个时候伯伯早已到村中的辘轳井上挑来了满缸的清凉水，奶奶就用大木盆盛满了水将刚采摘下来的槐花浸泡清洗干净，捞到铺上了搌布的大锅笼屉上，然后趁着槐花的潮湿劲将干玉米面洒在上面，再拌匀，满满的两屉。
随后将两个屉摞在院外盘的大炉灶上的大铁锅上，开始烧火蒸。少年的我们因了槐花亏累的吸引，古达古达地拉着风箱烧灶，不长的时间锅里的水就烧得滚开了，蒸汽很快弥漫了笼屉。这时，奶奶要我们减小火烧着，她将剥好了的新蒜在蒜臼里捣烂放进老瓷碗里，倒进醋，再用筷子往醋里点上两滴香油放到吃饭的地桌上备用。
时间也到了中午，奶奶把家人们都召集来准备吃饭。饭桌就放在了绿荫覆盖的槐树下，一家人团团坐定，奶奶和妈妈就掀开笼屉的锅盖，给每人盛上一碗槐花亏累，一家人开始了午饭。
亏累，也有叫苦累或者葵累、傀儡的。据说过去穷人家在田里又苦又累忙碌一年，除了交租交税，家里也没有剩下多少余粮，就将仅有的一点粗粮面跟槐花和到一起蒸熟，让家人吃顿饱饭。因此，取其意称为了苦累，也算是犒劳辛苦劳作的家人。
吃亏累的时候，人们喜欢蘸着蒜汁，所以奶奶就捣了蒜让大家蘸着吃，特别美味。时间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那味道还在口腔里回荡。
不但槐花可以蒸亏累吃，奶奶还会蒸槐花、槐叶菜饼子，其实就是饼子面里掺进了槐花和槐叶。那时候农村粮食和蔬菜稀缺，人们就在现有的食材方面琢磨着做吃的，以填饱肚子为主。
村北沙岗子上有一片槐树林，槐树开花的时候，家家大人孩子就到槐树林去勒槐花。勒槐花的时候，捎带着把嫩绿的槐树叶子也勒了进来，顺便再在沙地里采些野葱野蒜。回到家里，将槐花和槐树叶以及洗净了的野葱野蒜切碎，一起和到饼子面里，在院子的大铁锅中或蒸或贴饼子。刚出锅的带有硌馇的熟槐花菜饼子，特别好吃，在那个口粮不富裕的年代，也算是打了个牙祭。
槐树不仅是在开花的时候有用，在花落和秋天落叶的时候也是有价值的。五月初，槐花已开败，在风雨中纷纷坠落，沙滩的槐树林中的地上白茫茫的一层，这个时候也是附近村民忙碌的时候。人们拿着扫帚背着竹筐和粗布袋来扫槐花，那时的槐花和秋天飘落的槐叶一样，可以拉回家磨碎了做猪饲料用，猪吃了长膘，所以人们春秋季节扫槐花、扫槐叶乐此不疲。
2021年5月24日。
作者：松风萧月
◆松风萧月：【简心诗苑】人间五月春将尽——松风萧月诗词四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