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怀念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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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 钟石山 主编 唐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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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老屋
申云贵
老屋是有灵魂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老屋是祖上所建,坐落在蒸水河畔,距今已有190多年。108间正房、26间杂屋、44个天井、156根木柱,这些简单的数字不足以勾勒出老屋的轮廓。全国最大的连体建筑、布局巧妙、状如迷宫、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前有池塘草坪,后有三座小山呈“品”字形环抱,媒体的描述也只停留在老屋的表面。在我的眼中,老屋是300多申氏族人生活的家园,是有灵魂的。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老屋度过的。偌大的一座院子,不分天晴下雨,都是我们的乐园。房梁上的燕窝、屋檐上的麻雀、池塘里的游鱼、草坪里的蚂蚱,曾让我们忘了吃和睡。儿时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房梁之间缭绕。幼稚的读书声,曾穿过天井,飘上高高的飞檐,仰望蓝天。
记忆中的老屋是美丽的。
青砖、青瓦,木门、木窗,古色古香的院子。晴朗的夜晚,月亮斜斜地照进天井,像一首古老的歌谣,漏过雕花的木窗,唱响我甜甜的梦乡。雨天,站在廊阶上看雨,大滴的水珠自青瓦的边缘落下,在天井里形成一个长方形的雨帘,雨丝就在帘子里飘洒,大雨里面飘小雨,那别样景致,至今记忆犹新。
煤油灯下,奶奶常常一边纺棉花,一边给我讲关于老屋的传说。她说,屋后的元宝山,是有凤凰在此修成正果,走后留下的元宝形成的,所以,老屋的后人就有了用之不尽的财富;她说,祖先是一个勤劳俭朴的人,那一年有商人在蒸水河上游运来十几船米,到老家的河段遇天旱,船不能行,就贱卖给了祖上,如有神佑,成交的当天夜里忽然大雨倾盆,第二天一早米船就到了衡阳码头,祖上因此赚了好几倍,从此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首富,建成了这座大宅子;她说,1949年的大水淹到了二楼,可老屋还是安然无恙……奶奶眉飞色舞的讲述令人神往,也让老屋平添了一种神秘和厚重。
老屋冬暖夏凉,住在老屋的人是快乐的。
记忆中,三叔常年背着竹蒌、拿着长竹杆放养鸭子,早晨赶着星星出去,晚上牵着月亮回家,我们的餐桌上常常有他家的鸭蛋。住东厅屋的四爷在天井里种了枇杷、桃树,我们每次去偷果子时,他那又长又硬的旱烟锅打在头上痛得我们呲牙咧嘴,不过,第二天,家里往往能收到他送的新鲜果子。刚过门的新媳妇关着房门躲在里面教小姑子唱《四季歌》,“春季到来绿满窗……”甜美的乡音,像一股清泉流淌在静夜里。每逢喜庆,堂屋里的大戏台上就会唱几天老戏,无非是《十五贯》《打铁》那些花鼓戏。穿着长袍、彩着花脸的戏子们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大人们在台下嗑着瓜子如痴似醉地听,我们这些孩子就在人群中不停地窜来窜去看热闹。老屋东头的那两棵有三人合抱粗、且空了心的“黄嫩芽”和“油菜籽”树是不能去玩的,大人们常常告诫,说里面有蛇精,可我们还是偷偷去树洞里掏了几次鸟窝,不但没见着蛇精,还意外地发现树顶住着花喜鹊。可惜,那么老那么高大的树,早些年被雷劈断了。那阵子大人们可得意了:是不?没骗人吧,雷公在劈蛇精呢!
还有,过年时的龙灯、狮子、车马灯,也让人陶醉。 住在老屋,也是温暖、幸福的。 那些年,生活清贫,可不管多么艰辛,老屋里的人都和睦相处。东家孩子生病去看医生,西家就帮着看家干农活;西家杀了猪,总会给东家送去一块肉。
父母对我们的关爱,更是无微不至。记得当时稻谷少,红薯当主食,年头到年尾,吃得我们直翻白眼,有时妈妈就在红薯上蒸一碗米饭,爸爸一小半,我们几个儿女一大半,那种温馨的场面令我终身难忘。 最让我忘不了的是妈妈做的霉豆腐,被鲜红辣椒粉包裹的“外表”,洁白的“内心”,闻一闻——臭,尝一尝——又香又细嫩。岁月流转,沧海桑田,老屋慢慢变得破烂不堪,老屋的人也走的走,去的去。
如今,老屋成了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又修葺一新,老屋的故事,稀释在新鲜的石灰和油漆味里。可是,作为老屋的子孙,不论老屋如何变化,不论自己身在何处,都再也摆脱不了老屋的牵挂。因为,老屋是有灵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