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王室究竟是姓芈还是姓熊?其实都不是

近些年来,随着战国类影视剧的热播,如《芈月传》以及眼下颇受争议的《大秦赋》,其中涉及一个颇有话题性的内容就是:在战国秦汉之际涉及那么多楚国人,如芈月、熊完、屈原、项羽,这些人都属于楚国的核心权贵阶层,那么楚国的王室,究竟姓什么呢?

这里,其实就涉及上古时期一个姓氏制度的问题。我们今天,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姓和氏的区分,但是在西周到战国那数百年间,姓氏,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因为这涉及你的出身是否高贵,究竟是诸侯还是卿、大夫、士,而从当时来讲,这个阶层之间的鸿沟是很难跨越的。

咱一步步从上往下讲,西周时期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周天子,虽然到了东周,周天子的实际生活水准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一任周天子即周赧王的时代,甚至他连基本开销都要靠向商人借债维持,最终甚至因逃债避居宫内台上,留下所谓债台高筑的传说。

但是虽然周赧王穷,他还是维持了周天子自文王武王以来的姓氏制度,那就是作为天子,他其实是天下姓氏的根,所以他的姓氏与众不同。首先来讲,他的姓为姬,这个姓来自周人的祖先轩辕氏,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黄帝,黄帝是第一个姓姬的人,而周天子,作为他的后裔,当然也姓姬。其次,周天子的氏,那就是国名周。当然作为天子,史书很少会提他的氏,所以有些读者,会认为周天子有姓无氏。以至于把周武王叫做姬发,周公叫做姬旦,这个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姓氏制度的一般做法,是大家族共享一个姓,但女子只有用姓的权利,而男子则兼用姓氏,更多情况之下是用氏。所以周武王在通常情况下,应该叫周发而不是姬发,周公应该叫周旦而不是姬旦。

这里还有一处伏笔,那就是为什么上古时期的大姓,如姬、姜、妫(舜)、姒(禹)、姬等等,都有一个女字偏旁?这个现在其实已经有答案了,那就是早期母系氏族制度的残留影响,因为尊奉一个部族的女性大族长的缘故。

当然我们这篇文章的主题是讲楚国,所以还是先放下周天子那些事,讲一讲诸侯。周天子分封诸侯,当然也是分等第,而非一视同仁,具体而言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殷商的后裔,因为是前任天子子孙的缘故,得到特别优待,封以公爵之位,那就是宋国。而功臣姜子牙被封在齐,爵位其实是侯爵,比宋要低一等。至于西周后期才出现的郑国,爵位则是伯爵。《左传》上说,齐国曾受到北戎侵袭,诸侯都来帮忙,而鲁国受齐国委托,给各国援军分发粮饷,以王室颁行的爵禄等级为序,把郑国列在最后,就是因为其他国家的爵位,都在郑国之上。

那么楚国是什么爵位呢?其实比郑国还低,只是个子爵而已。所以后来楚国强大起来,就不再认账,全部自称为王。这种情况,在中原几乎是不存在的,但在南方却很盛行,譬如春秋后期争霸的吴国夫差、越国勾践,也都以王自称。其实周天子当年册封给他们的爵位,都是在五等爵范围之内。譬如越国就和楚国同等待遇,都是子爵。而吴国可能是因为与周天子亲戚关系的缘故,抬高一级是伯爵,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封给他们王爵。

但是楚国虽然有点南蛮色彩以至于常被中原人看不起,但毕竟还是在整个华夏体系之内。所以楚国也奉行中原的那一套姓名制度。

(鉴于网上有很多误传)这里我们就要认真地讲一下姓名制度,首先要说姓,姓是什么呢?它是整个大家族血脉的标记,也就是说周天子姓姬,他把自己的儿孙后裔封到鲁国、晋国,但是鲁国、晋国依旧属于周天子这个大家族,所以姓是不变的,都是姬。

而氏呢,在姓不变的情况下,有些特殊情况就会发生变化。譬如说,楚国皇室,是芈姓熊氏,但是从这个根上出来的子孙后裔就不一定都能用上熊这个氏。屈原,是楚武王的后裔,当然也在芈姓范围之内,可是熊氏这个氏,他就不能用了。因为他的先祖,已经被分封出去,以封地之名,从此以屈这个地名为氏——这个很普遍,譬如三国名将陆逊的祖先,就是战国时期齐国的王室,被封在山东平原陆乡这个地方,从此以陆为氏。项羽呢?同样是这样的一个模式。他的祖上,其实也是姬姓,被封在项城,于是从此便独立出来,以项为他的氏。而这种严格的姓氏制度,一直要到非贵族出身的刘邦当上皇帝才土崩瓦解,道理很简单:刘邦出身卑微,祖上根本没有姓氏,甚至也没有像样的名字。你看史记写他的原来,就是刘家的小儿子(刘季),刘邦的大哥叫刘伯(就是刘老大的意思),二哥叫刘仲(就是刘老二),当然刘爸后来又娶了新老婆,生了刘交,但那是后事了。这样的家庭,连名字都这样简单粗暴,就别提更复杂的姓氏了,那绝对是贵族才有的东西。

但还是要说的是,被封在哪里,并不一定你的氏就要改用这个氏,其实还是可以保留原来的氏,这个也完全取决于当事人本身。这个有空可以另讲。

到这里,似乎可以得出本文的答案,即楚国王室的姓氏,就是芈姓熊氏。但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楚国本身并没有流传下来的史书,把楚国公主叫做芈月,把楚王叫做熊心,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中原国家对楚的习惯叫法而已。而事实上,芈就是今天的咩这个字,即羊叫唤的声音。楚国的图腾,却是太阳之中诞生的不死鸟凤凰,也因为凤凰(在这里又叫丹朱鸟),是与火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楚国崇拜火神祝融。生于熊熊大火、以勇猛自诩的楚王,怎么会把自己等同于羊?

那么,楚国人自己是怎么称呼的呢?

真相,其实是:嬭姓、酓氏。嬭是啥呢,其实就是后来的“奶”字,在这里的意思,就相当于母亲。而酓,则是喝酒的意思。也就是说,楚人当年的习俗,是生下孩子,要喝酒庆祝的。

所以无论如何,楚国都与羊啊熊啊这些外来的字眼没有关系。这就好像北方的燕国,为啥国都在今天北京天津一带的燕国要以燕子命名?事实上燕国根本不把自己叫燕国,他的真正国名是郾国。你不可能因为秦人蔑称郾国为燕国,就真的认为那是一个燕子之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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