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随记
1
小城旧居,三层的旧楼,楼龄二十多年了,是父亲建的。
原先是五弟和妹妹们住一楼,我住二楼,父亲、母亲和六弟住三楼。
后来,六弟要结婚了,他搬二楼,我搬三楼,父亲和母亲也搬二楼。
住了二十多年,依然没有想到重建或搬到新家。
五弟在城外起了一栋大房子,叫了几次,让我们搬过去一起住,都没有去。
父亲走了,我更不想搬家了,也不想把房子翻新,从一楼爬三楼,从三楼下到一楼,特别是夜里,我总感到父亲的影子还在。
三楼大厅的小角落,堆满了书,还有茶具茶叶。我称这小片地方为静心斋,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起来早读,无论春夏秋冬,习惯都没变。
阳台的茉莉花和三角梅,是我二十年前种的,那时候,正是人生最低潮时,没事做,就去乡下挖些田泥回来,到朋友家取花苗。回到家里,把阳台和屋顶能种花的地方,都种上了花。
在家待了几年,等到花开花落,闻过茉莉花香,那种香注入我的记忆。
孙女回来了,我的静心斋变天了,茶壶碎了,茶杯烂了,茶叶撒满了地板,唯有书没事。儿媳妇教训孙女,晴晴太调皮了,你看你,闯祸了,把爷爷的东西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晴晴对着我笑,我说,没事,大胆砸,想砸什么就砸什么,没了,爷爷再买,但不能动爷爷的书,晴晴还是有分寸的,知道爷爷爱书。
2
小城人过生活,急慢张驰有度。急,喜欢喝两口的人,和买菜的家庭主妇,每天清晨,草草洗把脸,从每条小巷或村里,往市场急赶,急的是,抢在别人面前,买到刚起海(刚上市的海鲜)的小海海鲜,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鲜味。
喝酒的,抢到一些鱼或虾,拿到小食店加工。等鱼虾熟了,就不急了,斟一杯米酒,三五好友,慢慢细酌,呷一口酒,夹一筷味鲜肉嫩的鱼,喝半口清甜的鱼汤,每个动作都是很慢的,几两酒,几个人,从早上喝到中午,酒喝完了,鱼虾也吃完了,装半碗米饭,泡了剩汤,还有一丁点菜叶,早餐和午饭就这样打发了,身上弥散着淡淡的酒味,回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补睡一觉,明天继续。
家庭主妇,买到鱼虾,回到家里,洗衣服,煮饭,把新鲜的鱼虾,用各种方式煮熟,等上班的人回来吃饭。收拾好,去打牌了。
3
静心斋,客人散去,夜色渐深,繁华褪去,顿时寂静下来,茶几上的茶杯,依然遗留茶汤的余温。
轻柔的夜风,漫过阳台的花枝,风铃摆动的声音,虽然轻微,静静的夜里,悠扬、清脆而悦耳,听着听着,有一种恬静,从耳洞蔓延至心里,宛如一股溪流,清凉舒适。
喜欢待在深夜的阳台,闭着眼,用心去感受所有的一切。
包括天上的星星呓语,包括花开的声音。
4
南门港
即将远行了,清晨的南门港海风,亲切而狂热,把我身上节日的疲惫吹散,每个毛孔不停地循环着收缩扩张。
海堤上,冬季的尽头,枯草随着海风擅抖,草尖上的春天,悄然而至。
退了潮的南门港,裸露的海沟,穿过密密匝匝蚝田,伸延到茫茫的远方,很遥远的地方,都近了。海沟里的海苔,一年四季都是那么葱茏。
初升的朝霞,揭开了蒙在南门港远处滩涂上薄纱般的雾,以海为生的乡民,淌着微凉的海水,踩着泥泞的滩涂,寻找着初春。
坐在海堤的石头上,身边弥漫着淡淡的咸味,就喜欢这样的味儿。
庄春年拍摄
5
远方,是一段路,一段打磨抛光自己人生的路
远方,没了诗,多了无奈和挣扎。
远方和故乡,是一个符号,远方,是一个可以随时不断更新的终点。故乡,是一个圆心点,远方无论多远,多少个远方,始终为着这个圆心点转。远方,让人痛苦地向往。故乡,让人揪心地思念。
我,总在这两个符号中间的距离徘徊、彷徨,周而复始地穿梭着。
远方,有时让我野心勃勃,豪情壮志,但也让我疲惫不堪,心灰意冷。在远方,总感觉自己是汪洋中一叶孤舟,孤独无助。
故乡,漂泊的灵魂,靠岸了,着陆了,安全了。脚踩到地上,安稳了。
人的心里,灵魂总要找一个可以寄托和安放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故乡。
2019-4-12小城静心斋清晨,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