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不如意,《装台》里有答案

《红楼梦》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写到,因为贾母八十大寿,宁国府大奶奶尤氏也来荣国府这边帮忙安排相关事务,因见夜已深,而大观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就叫人来吩咐,结果荣国府有两个老婆子势利眼,没把宁国府的大奶奶当回事,只管吃酒玩乐,还出言不逊。

这消息到了王熙凤耳朵里,自然就拿出她的规矩严肃处罚;不料其中一个婆子是邢夫人的陪房,这消息又到邢夫人的耳朵里,邢夫人就当着许多人的面“陪笑和凤姐求情”,要凤姐放了她们。

婆婆当着众人之面向儿媳陪笑求情,这当然是故意的,打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更是儿媳凤姐的脸。凤姐听了这话,又当着许多人,是“又羞又气,一时抓寻不着头脑,憋得脸紫胀”。那时可不比现在,现在婆婆怕儿媳,那时可是儿媳怕婆婆;凤姐尽管不见得“怕”邢夫人,她也怕别人说她只顾逢迎贾母、王夫人,不敬重自己的婆婆啊!

饶是强大如王熙凤,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把眼睛都给哭肿了。

细心的鸳鸯发现了,并且一眼识破并非如凤姐所言“眼睛痒痒,揉肿的”;在与尤氏、李纨、探春、宝玉等人聊天提到凤姐“鬼聪明”时,她说:

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他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做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如今咱们家里更好,新出来的这些底下奴字号的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少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咬舌根,就是挑三窝四的。我怕老太太生气,一点儿也不肯说。不然我告诉出来,大家别过太平日子。

特别是“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一句,真让人心疼王熙凤,觉得这贾府里的风云人物、女中豪杰,真的也像是在走钢丝。我读到此处,几乎都要原谅她私下谋财的贪与整死尤二姐的恶了。

别的不说,就看这一回惩处不服尤氏管理调度的两个婆子吧,不严厉惩处不行,一是有违凤姐的管理原则,影响管理权威;二是如果不处理,影响荣国府形象和尤氏颜面不说,也会与此前相类似现象的处理形成对照,失去公平。

但严厉惩处也不行,因为上面已经提到,其中一个婆子是邢夫人的陪房,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这“狗”的主人还是自己的婆婆;而邢夫人呢,又是个“禀性愚犟”的人,也就是说,是个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法跟她讲正理的人。

仅这一例,就可知凤姐确实不容易;而荣国府这么大,麻烦何止这一件,恐怕每天都有个十件八件。

而这实际上并不只凤姐受着这样的纠结。探春一言以蔽之:

糊涂人多,哪里较量得许多。我说倒不如小人家人少,虽然寒素些,倒是欢天喜地,大家快乐。我们这样人家人多,外头看着我们不知千金万金小姐,何等快乐,殊不知我们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更厉害。

说实在的,探春的话容易被理解为“无病呻吟”,觉得是空话,是钟鸣鼎食之家闲极无聊的想法和感受。但就个体的整个人生及对应的世界来讲,没有谁是能够完全随心所欲的。欲望可以无限,但人的躯壳,人的环境,人生活中的一切,无论多么广大,都是有限的,就好比说:没有谁可以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表面。

就贾府中几位美好的女子来说,不管是迎春的误入“中山狼”之口,探春的远嫁,惜春的出家,黛玉的恨逝,宝钗苦涩的“良缘”……都可以归结为“不如意”。

就说某位“顶流”,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吧,却照样必须受到法律的道德的规约,犯了法,照样坐牢。当然,他是罪有应得,与上面几位不好相提并论。

既然总归“不如意”,该怎么办才好?

如凤姐那般心气高又逞强的,苦而不欲人知,是把自己撑得心力交瘁;如探春这样同样心气高,不过没多大野心,更多是感受无力。

而宝玉的思路则相反,你看他劝探春“总别听那些俗语,想那俗事,只管安富尊荣才是”;李纨则说他是“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和姊妹们顽笑,饿了吃,困了睡,再过几年,不过还是这样,一点后事也不虑”;他说自己呢,是“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他是看穿了。

上面三位看待“不如意”的方式,我觉得,凤姐太累,探春太烦,而宝玉太极端。也许对我们现代人来说,是该走一点“中间路线”。但这中间路线怎么走,仿佛又有点费思量。

我想起了张嘉益和闫妮主演的电视剧《装台》里的经典台词,似乎可以作解:

人不管弄啥,都是给别人装台子。你服务我,我服务你嘛。

人活这世上就是经这事经那事,短暂与无常才是生命。

记得我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虽然不知怎样诠释,但真的感觉到了“坦然”。没错,只要踏实就可坦然。

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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