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西藏史》之四——西藏的人类起源
白发布衣的藏地读行
2021-08-06 10:45
上一期咱们讲了从猴子到人类的传说故事，不过将人类起源归功于观音菩萨肯定是不靠谱的。那西藏的人类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从有了进化论，人类是从古猿进化而来就成了主流，但我们发现的古猿化石遍布世界各地，究竟哪个才是我们的直系祖先呢？
这问题呀，给我们一般人看来，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你看地球上的人类，有黑的，有白的，有黄的，大家色儿都不一样，那肯定不是一个祖先嘛！
就说黄种人，周口店有北京猿人，这铁定是北京人的祖先嘛；云南有元谋人，那是云南人祖先。要不您看北京人和云南人长得不太一样呢，不是一个祖先！
这观点很长一段时间里，左右着古人类学研究，叫做“多中心独立发展理论”。
除了这个事儿以外，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学者们，他们左思右想，怎么琢磨都觉得从猴子到人类，不应该是个线性发展过程。这道理也很简单，现在也不是没有猴子，为啥没变成人类？
说到这个问题，我说一个亲身的经历，我有个老师在没移民之前，就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一次我去她家里玩，她非常笃定地对我说：“人类一定是上帝创造的，达尔文就是异端！”
我就有点揶揄地说了句：“哎呀！这事儿还是听科学的吧！”
她就反问了，“你现在去动物园抓只猴子来，你看它能不能变成人？人类历史也有好几千年了吧，你看历史上的哪个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
当时把我怼得都懵圈了，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一时竟无从作答。
古人类学家也肯定遇到这类反击了，他们也觉得似乎该有个突变期，气候环境的突变，促进了人类的进化。
那地球上哪个地方的气候变化最剧烈呢，西藏呀！
在距今2亿年前，西藏还是片汪洋大海，一亿年左右海水逐渐褪去，距今3000万年左右，开始出现强烈的造山运动，也就是“喜马拉雅运动”，青藏高原开始隆起。
到距今300万年左右的时候，西藏的海拔也才1000米左右，现在西藏的平均海拔已超过了4500米，也就说3000多米的海拔高差，用时不过几百万年，而这几百万年，正好是从猿到人的质变期。
发现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贾兰坡先生就曾提出一个假说，“青藏地区有可能找到，从猿到人的关键性缺环。”
德国人类学家格列本，也在论文里提到，“喜马拉雅山麓的隆起，森林的逐渐消灭，迫使古猿从森林转入地面生活，逐渐变为现代的人类。”
四川大学考古学家童恩正先生也认为，“中国的西部，特别是西藏高原及其邻近地区，有可能是从猿到人进化的摇篮。”
说到童恩正先生，咱们多说两句，这位老先生的人生经历特别逗，他不光是四川大学考古专业的重量级专家，还是个著名的科幻小说作者。
像我这个年纪，小时候都看过一本小人书，名叫《珊瑚岛上的死光》，后来还拍成了电影，这篇小说就是童恩正写的。他在四川大学历史系读书时，就出版了科幻小说，因为深受青少年读者欢迎，毕业时直接被分配到了峨眉电影制片厂做了编剧。可没过多久，四川大学就把他要回了学校，从事考古科研工作。从此以后，童恩正就开始同时在考古与科幻，这两个要求完全相悖的领域开拓。
这些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观点，都基于同一个逻辑基础，就是“多中心独立发展”。也就是说，世界各地的猴子分别进化，等到见面了一看，“诶妈呀，你也进化成人啦！往前倒扯五百年，咱俩还都在树上蹲着呐，好神奇！”
但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发展，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人类有一个共同的祖先，都源于一个15万年前生活在埃塞俄比亚的女人。这个人类的共同老祖母，被称为“露西”，英文的意思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这也就意味着，亚洲发现的早期古猿都不是我们的祖先，全都是进化过程中的淘汰品。我们都是距今5万年前，从非洲迁徙出来的那支猴子的后代。
西藏地区发现的旧石器，年代上限判断为距今5万年左右，这时候非洲的猴子还没走到亚洲。也就是说，西藏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古人类分支，只不过后来也被淘汰了。
但必须得说，石器的年代判定是很难的，这东西没法做碳十四测年，所以也有学者认为上限估计得太高了，应该是距今3万5千年至3万年左右，这个时间点恰好与非洲人走到亚洲的时间吻合。
但事情在2018年又有了新的发展，科研人员在藏北羌塘高原发现一处具有原生地层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尼阿底遗址。
以前西藏的旧石器研究，有个特别困扰的地方，就是石器都是从地表采集的，没有地层的年代信息，断代很困难。
尼阿底遗址不一样，它有非常明确的地层信息，可以证实距今4万年到3万年前，羌塘就已经有了人类的足迹。只可惜，尼阿底遗址没发现人类的化石，所以我们也不清楚，这群古人是不是藏族的直系祖先，以及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通过DNA的分析，现在已经能确定非洲人是从南北两个方向进入的东亚，那么来到西藏的这支，到底是从印度穿越喜马拉雅山脉过来的，还是从黄河流域向南进入西藏的呢？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定论，不过由北向南迁入的说法占据了主流。
美国考古学家曾提出过一个“三级跳”的设想：
古人类在距今2万9千年——2万5千年，首先进入了海拔1000多米的蒙古高原；
逐步适应后，在距今2万5千年迁入了，海拔3000到4000米的青海湖地区；
再次适应环境后，在距今2万2千年，最终迁入青藏高原中部和北部。
不过之后，他又把人类迁入西藏的时间修订了，认为不超过8000年。也就是说他认为，西藏在旧石器时代，不存在稳定的人类聚落。
这个“东北移民说”提出来以后，得到了不少学者的认可，因为这说法的前两跳，都有明确的考古证据做支撑。但尼阿底遗址的发现，颠覆了很多人的认知。大多数人都难以想象，在距今三万多年的时候，就能有人类抵御羌塘严酷的自然环境。
要知道，那地方到现在还是无人区。
很多时候，科研人员也会受到思维定势的影响，觉得河谷地带的自然环境比较好，古人类更容易生存，再加上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也大多数都在海拔较低的河谷地带，所以就在这样的地方猛找，结果忽略了面积更广的藏北无人区。
除了尼阿底遗址，科考人员在距拉萨80公里的一处遗址发现19个人类的脚印，根据脚印所在岩石的沉积年代，推断距今有1万1千年。这些证据，再加上其他地区采集的打制石器，足以说明西藏在旧石器时代，肯定有人类的活动，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更多的证据。
虽然第三跳的年代判定，看来不是很准确，但“三级跳”的方式，应该说比较符合逻辑，“东北移民说”也一直都是西藏人类迁入的主流思想。
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西藏人类起源的问题，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包括到底是从东北迁来，还是从南亚迁来，或者两者都有互为补充，也还没有定论。
现在学者们还在高原上继续寻找，希望能给我们描绘一副西藏古人类生活的图景，但说实话现在的工作进展，与其说是在动笔描绘，还不如说是在搜集素材。
因为，我们知道的实在是有限，尚形不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尤其是在旧石器时代这个阶段。
不过幸运的是，在新石器时代这个阶段，西藏地区发现的遗址数量有明显的增长，相比于旧石器时代的遗址只有几个，目前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已经有了50多个，其中有些遗址的面积非常大。
做个这样的比喻吧，如果说西藏的旧石器时代是月明星稀，那新石器时代就是满天星斗。
下一讲，咱们就来讲讲星斗满天的新石器时代，一个石器时代的“三国演义”。
详解历史细节，厘清来龙去脉，视角不同的中国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