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棚民情
经棚民情
在上一期里,赤峰记忆为您介绍了老经棚镇的商业情况:在一百多年前,经棚与张家口、多论、外蒙古的库伦(乌兰巴托)并称为“塞外四埠”,曾经非常的繁荣。在这一期里,本报记者将再为您介绍一下老经棚人的生活,或许可以从中管窥到我们祖辈的身影……
那时候,经棚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到了晚上都得点灯:买卖人家点吊灯,富裕人家点罩子灯,穷人家点不带罩子的灯……这样的灯都是烧火油的。一百多年前,中国还不能生产火油,火油都是进口货,有美孚、亚细亚虎牌等,用三十斤的方铁桶盛着,人们管它叫“洋油”。“洋油”不便宜,实在困难的人家只能点麻油灯了,就是把棉花做成的灯捻子浸在麻油碗里,油烟很大,能把鼻孔熏黑了。街上也没有路灯,如果在天黑后上街就得拎着一个纸糊的灯笼了,里面点上蜡。
在当年,经棚镇只有蒙古族小学和汉族小学各一所,设备简陋,不满百人,另外还有私塾两所,学生也不多。因为文化落后,绝大多数人不识字,写信、看信需要求人,写对子更得找人,有时还会贴错。人们也非常的迷信,婚丧嫁娶、修建、动土、迁移、出门等诸事皆要找人查个黄道吉日,定个方位;有了病人不去找医生看病而是到寺庙里烧香许愿,找香头(巫婆)去花钱消灾。买卖家里供财神,迎喜神;汉族人家则会供上灶王爷、天地爷;稍富裕的人家除了供财神爷而外,还有供菩萨的,供长仙(蛇)、黄仙(黄鼠狼)、白仙(兔)、狐仙的。偶然来个说书的,人们都会围着听。说书的一手拿着半圆形的钢板,一手拿着鼓槌,旁边还有一个弹三弦的配合着,说的内容多是《杨家将》、《施公案》、《彭公案》等。报纸也不很少见到,人们对国家大事既不知也不感兴趣,谁来了给谁拿粮。青年妇女或姑娘,从不出头露面,除非唱戏或赶庙会,还得有上岁数的老太太领着。那时的女人没有文化,只能在家做饭、绣花,做针线活儿。但男人在外面还是挺有礼貌的,熟人相见要点头打招呼,对于长辈人则是作揖问好,也有脱帽行礼的。初次相见,更是相当的客气 ,比如“贵姓?”“免贵姓……”“台甫怎么称呼?”“我叫……”“府上在哪儿?”“舍下在……”“令尊可好?”“托福很好。”等诸如此类的文白相杂的问候语。
当时的人们常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又说:“穷干净,富邋遢”。不但随地吐痰,还随处便溺。因为没有公共厕所,在院子里垛一个矮墙,女人们在里面就地“方便”,男人则多数到街外去解决。街上也没有垃圾箱,随便倒垃圾。每到夏天,臭虫、蚊蝇、跳蚤横行,霍乱病流行。
当年,老经棚镇尽管曾一度商业繁荣,但也只有少量的灰色砖瓦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建筑还是土房。各家的窗户上只有一两块玻璃,其余全糊白纸。每到春季,家家户户都要拉黄土和泥抹房子。尽管如此,在夏天若遇到连阴天,不少人家的房子还是会漏雨的,甚至是房倒屋塌。雨后的街道很泥泞,很窄,全街里没有一辆汽车,稍微有钱的人能坐着套骡子的轿车就不赖了,如果是再讲究一点儿的人也只能坐“燕飞轿车”,也就是在骡子拉的轿车的基础上加了一些装饰,车厢两边有八寸见方的小玻璃窗,大绒布镶边,前面有帘子,辕口平放着矮腿长凳,以备上下车时使用。庄户人家的妇女出门时,只能用棚杆儿搭个棚子,苫上毡子,这种车叫“薄棱子车”。还有不少骑马的,也有骑毛驴的,多数人步行。出远门时,如上林西、赤峰、承德、围场、多伦、张家口等地,则须雇轿车。因此,经棚街里也就有了以赶轿车为业的人,一走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那时,在经棚街里干这一行的主要有艾六、张才、张金、李元德、李元胜、李元才、张屏文等人。这些人常出门,熟悉地理,更懂得一些出门的规矩,哪怕遇到土匪,也不慌张,有时凭口才和胆量就能应付过去。
当年,从经棚到多伦有前道和后道之分。前道近,但土匪和截道的多,走扎木苏营子、黄家营子、沟门店、北井子、公沟、沙岭河、胡罗布诺尔、五眼井子、沙坝、赵古堆儿、截断沟、公鸡脑等地,须走六天。因为前道常闹贼截道,人们大多选择走后道,也就是顺着草地走,经达王庙、达里诺尔进入锡盟蓝旗再折而往南,到多伦。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要走十天。
在老经棚城,有权有势的人还讲究骑“走马”,一天能走三四百里地。所谓“走马”就是马在走路时,左边两条腿迈出,右边两条腿着地;右边两条腿迈出,左边两条腿着地。如此左右交替地走路,又快又稳,不会四个蹄子乱蹦,跑起来一溜风,骑着非常舒服。据说,在这种马的背上放一碗水,跑起来也不会洒。
“走马”并不是生下来就那样的,而是要经过人为训练而成的,即“压马”。当年,在经棚街的“压马”能手有白玉廷、丛振奎。他们一次只能训练一匹马,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报酬非常的丰厚。因为如果不会“压马”,就把马给“骑撺”了,也就是把马骑出毛病来了。“压马”的人很辛苦,从喂草、喂料、饮水到蹓马、刷洗等,都必须亲历亲为,所使用的鞍子、镫、嚼子以及捎绳、“二五眼”等也都必须配套合适。在“压马”的过程中,人要压住马,不能让它蹦起来;还要用双腿夹住马,让马顺着路跑。到了人和马较劲儿时,骑马人要双脚蹬马镫,左手勒紧嚼子,给马两鞭子,把马训练得服服帖帖的。在两三里远的路上“压马”时,策马扬鞭,去时快,回来时慢,压了一趟又一趟,直到马老实了,出汗了,再牵着蹓,一天可以这样“压”两次,随时纠正马在走路时的毛病;如果遇到难驯的马,还必须找一段有道槽子的路,让马在道槽子里走,从五六里远的道槽子骑过去,再从另一头慢慢地骑回来,直到骑出汗来。如此这般,反复训练几个月,才能让一匹普通的马成为会走的马。人们骑着“走马”,配上好鞍韂,戴上“吵子”(串铃),马走銮铃响,马上之人会感觉非常的有面子。
在老经棚街里,还曾有过“赶马趟子”的人一群人,如人称“杨老五”的杨振才。年轻时,杨老五给“裕兴栈”商号赶马,往返于通辽、哈尔滨、长春、伊春、黑龙江之间。这样的人有丰富的放马经验,将马群赶到目的地时也不掉膘。据说,其中的讲究很多,讲究冬天下大雪不能让马站脚,到春天要顺风放,夏天顶风放,夜间打着扇子面放,冬天不下大雪不能吃干草等。因为“赶马趟子”非常的辛苦,除工钱外,东家还要另外送给赶马人一匹马。
一百多年前,经棚四周的农村没有卖东西的商店,农民无论离街里多远,除了找人捎办,就得自己上街来买。有急事时骑马,办完事再连夜赶回去。有的赶车来,捎带买点儿土副产品或柴草之类的东西。因为四乡的人都来买东西,所以赶集上街的人很多,旧经棚街不大,但各业俱全,做买做卖,人来车往,非常热闹。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交通工具除了骡子和马而外,还有骆驼也是必不可少的。那时,除了牧区的牧主饲养着大批骆驼而外,在经棚街里也有几家骆驼养殖户,总计约五六百峰。如刘奎山家有两百头,还有幼驼两三头在草地上放养着。其他如李占奎、左长有、李朝忠、金瑞廷等,各有四五十头。他们既是东家,又要牵着骆驼在草地上往来奔波,以养家糊口。
大量的牲畜、皮毛、蘑菇、药材等土特产品在经棚聚集,再分别运往多伦、张家口等地。如老羊皮,运回经棚,再转运到锦州,销往东北各地。獭子皮、羊绒、羊毛、牛皮,从经棚转运往张家口,再从天津打包出口;蘑菇和其他细皮子则多数运往张家口,在张家口经过再加工之后才能转销外地。
早年间,张家口一带并不出产蘑菇,那里的蘑菇全部产自克旗和锡盟。但俗话说“出处不如聚处”,张家口在清朝时是对蒙贸易的大商埠,因而在张家口的蘑菇数量很大,有许多专营蘑菇的店铺。所以,京津一带的人们就把来自张家口的蘑菇叫“口蘑”,而把来自江南一带的蘑菇叫南蘑。特别是克旗的“灰统梁”所产的蘑菇,更是“口蘑”中的珍品。